李三坡聽到這裡趕緊說着:“沒錯,我去了眉州的彭山,在那附近的百姓手裡花了幾百兩銀子買到的。”
聽到這裡程孝廉突然皺了皺眉:“這麼不知底細的大印你就敢花幾百兩銀子買?若是它只是用金湯鍍了的,裡面是銅做的怎麼辦?”
“哎呦,殿下,這你可就外行了,人家都說亂世古董,盛世黃金,這年頭就算是他們做古物,誰也會仿造張獻忠的東西,朝廷知道了可是要殺頭的,搞不好還會誅滅九族,況且這種東西除了我根本不會有人買的。”
程孝廉這才反應過來,這可不是在後世,這些人就算是做古董,也一定不會挑選張獻忠這種人的,就像是後世古董熱也是在世道太平了四五十年之後纔有的事情,況且僞造的古董很少有僞造老蔣用過的東西,這玩意當官的棄如敝履,造出來有什麼用。當然後來市場活泛起來之後,連慈禧的牙籤都僞造出來了,老蔣的東西當然也造了一些,但是相對於其它東西的數量還是少多了。
想到這裡他立刻便明白了,這方大印如果不是李三坡造的用來騙他的,那一定就是真的。
他看了楊有財一眼:“張獻忠有多少銀子?”
楊有財苦着臉:“當時天下大亂,咱們弟兄們連自己的上司都找不到了,除了皇上在的地方之外,與其他地方的錦衣衛基本全都斷了聯繫,張獻忠有多少銀子我也不知道,不過聽其他的弟兄說,他在兩湖之地撈了個乾淨,應該弄到了不少銀子。”
程孝廉點點頭:“立刻傳令給孔夫子,讓他組織人去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要是有銀子,咱們又有條件,就把這位前輩送給咱們大禮收下吧。”
說到這裡他看了李三坡一眼:“你是什麼人?”
李三坡撓了撓頭:“嘿嘿,我能是什麼人,我就是李三坡啊。”
“你是李三坡,我是問你本來是什麼人?”
李三坡臉上的笑容漸漸呆滯了:“家中就是做生意的。”
“既然是做生意的,爲什麼對張獻忠的財寶這麼感興趣,既然打聽到了這麼重要的消息爲什麼又告訴我們,就算官府要找你的麻煩,憑你的家底實力,保全自己和外甥總是沒有關係的,我在瞿塘峽的消息要是不用心可打聽不出來,所以,你是錦衣衛吧。”
李三坡倒是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慘淡地笑了一聲:“沒錯,我是錦衣衛。”
楊有財看了程孝廉一眼:“殿下料事如神,下官佩服。”
“錦衣衛全盛的時候麾下十七個所,校尉以上的人數就達到了六萬人,這還不算那些幫閒的力士。這些人身份都是隱藏的,未必都殉國了,按照他們當時的身份繼續生活下去也沒人知道。而李三坡你知道了這個消息沒有告訴別人偏偏用這種方式告訴了我們,所以纔有了這種猜測。”
校尉就像是最基層有編制的正式員工,而幫閒的力士就相當於臨時工,錦衣衛的權力他們也有的,但是要是較起真來,他們根本沒有正式的身份,所以經常被用來給當地的官員平息百姓的怒火,當着百姓的面把他們的衣服一扒,就說就地免職了,過幾天風聲過去了,他們又換個地方成了力士。
所以錦衣衛真正的規模可是很大的,這些人都算得上是朝廷的耳目,只是後來崇禎並不怎麼信任他們,所以他們的作用就很小了。
楊有財看了李三坡一眼,點點頭:“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家中連個孩子都沒有,是不是怕錦衣衛的規矩。”
李三坡苦笑一聲:“有私自脫離錦衣衛者,殺無赦。而且爲了不讓這個人掌握的消息泄露,一般來說都是滅門。”
程孝廉笑了一聲:“大明都亡國這麼多年了,不是你私自脫離,算不得你的過錯。”
“當初我們接到了前往桂林集合的命令,但是我把那條指令瞞了起來。”
“爲什麼?”
“大明若是還有希望,那麼我們在這裡更有用處,要是大明沒有希望了,弟兄們過去了就是送死,所以我沒有通知任何人,並且在大明亡國之後,下達了永久潛伏的指令,所以這一次被人逼到這個份上,也毫無還手之力。”
楊有財想了想:“你若是願意回來我們願意接受你,你要是願意過平靜的日子,我們能讓你過上平靜的日子,既然你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殿下,要是將來找到了銀子,你是有大功的。”
“功勞什麼的就不奢求了,我只想過平靜的日子。”
楊有財看了他一眼:“你還記得打聽張獻忠寶藏的消息,並且沒有忘了告訴殿下,平靜的生活不一定適合你。不過我尊重你的選擇,錦衣衛的大門也永遠爲你留着。”
這件事的結果出乎意料,這個人所有的形象一直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卻在最後的時刻被程孝廉拆穿了真正的面目,他所擔心的是按照錦衣衛的規矩,他沒有奉命,必定是滅門的結果,但是看到大明朝廷重新出現在他的身邊,他又願意交出這個秘密,希望能夠幫助大明。
從這一點來說,他並沒有什麼過錯,他當初的事情雖然辦得不對,但是事實證明,奉令去了桂林的錦衣衛,幾乎全都隨着永曆帝陪葬了。
楊有財提前說了這句話,也是擔心程孝廉記恨他當初不肯奉詔去幫永曆帝,那畢竟是殿下的祖父,若是殿下對他不滿,很有可能對他動手。他便趕緊把處置結果說了出來,想必程孝廉也不會爲了這點小事與他爭執。
不過他倒是想多了,程孝廉跟永曆帝也許會有血緣關係,但是根本是一點歸屬感都沒有,也沒有親情,所以對當時的事情他也表示了理解,楊有財這麼處置他並沒有什麼意見。
楊有財看程孝廉的臉色沒有變化,才稍稍安心,這一次既然承認了身份,李三坡非要帶程孝廉睡最好的屋子,程孝廉卻藉口這屋子睡得習慣了,不要再換地方了,所以他和楊有財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回到屋中的程孝廉緊皺着眉頭,楊有財以爲他還是爲處置李三坡的事情彆扭,趕緊勸慰着:“殿下,這李三坡當初也是一時糊塗,況且他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險交出了這麼大一個秘密,也足以證明他對朝廷的一片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