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嚴跟着劉天池轉過一道長走廊,進到一間有着一面大鏡子的排練教室。
教室正中央站着一箇中年男人。
他見到進了教室的劉天池和楊嚴,眼睛微微一亮,走上前來,先跟劉天池打了個招呼:“劉老師。”
然後將目光定格在楊嚴身上。
這位就是他這一段時間的“外快”來源啊。
劉天池溫和地笑着給雙方介紹,“楊嚴,這位是張巖張師傅,早年是在鋼鐵廠工作的,後來趕上了下崗大潮,就去開了出租車。我也是偶然一次機會認識的張師傅,就請了他過來我們這邊當老師。”
張巖聽到劉天池的話,趕緊擺了擺手,搖頭道:“我哪裡當得上老師這個詞,頂多就是一個教學工具。”
他說着,看向楊嚴,問:“您看着像一個特別有名的電影明星,是我想的那位嗎?”
楊嚴今天沒有化妝打扮的也極爲隨意,與電視上的形象確實是有些差別。
他點點頭,“我是楊嚴。如果你認識那個電影明星,也叫楊嚴的話,那應該就是我了。”
“那就是了。”張巖的的神情忽然興奮起來,“能,能給我一個簽名嗎?我孩子特別喜歡你。”
楊嚴笑了,點頭,正常操作。
他還是很火的!
劉天池也點頭,“看來不需要我再多做介紹了,你們兩個人先熟悉熟悉。現在差不多十一點,從現在開始到中午12點,算一節課時。”
最後這句話,劉天池是對張巖說的。
張巖點點頭,特別誠懇的道:“天池老師,你別擔心,我肯定好好教,不對,也不能說是教,反正我肯定認真工作。”
楊嚴笑笑:“我肯定好好學習。”
“嗯,我回辦公室了,你們兩個人繼續上課。”
劉天池離開了教室。
楊嚴和張巖對視了一秒鐘,先一步直接就地盤坐在了木板上。
張巖愣了下,也跟着坐下。
他道:“楊嚴你很接地氣呀!”
啥?楊嚴覺得明星這個職業確實是遠離人羣,被捧的高高在上的,不就是盤腿坐個地嗎,居然能被誇一句接地氣,也是厲害。
他直接問張巖:“你給很多演員上過這樣的課嗎?”
“每個月都能夠有個一兩位學員吧。”張巖憨厚地笑笑,他這長相就屬於忠厚老實的那種,“主要是你們演員不都是有一個什麼體驗生活、觀察人物的習慣嗎?而我以前的職業和現在的職業都挺適合被觀察的。”
工人和出租車司機。
這倒是。
楊嚴也不知道爲什麼,反正大多數表演系的同學都喜歡挑那種特別艱苦的地方去體驗生活,或者是去觀察那種幹苦力活的勞動人民。
他很少見到表演系的學生說要去體驗一下100平米的大船以及千畝的院子是什麼感覺……
可能這種體驗是可以全靠幻想出來的吧!
楊嚴第一次上這種課,不是很有經驗,他問張巖:“一般來說,第一節課要教學什麼?”
張巖道:“基本上都是讓我介紹一些基本情況,自由問答那種。”
不等楊嚴繼續問,他自己接着把之後幾節課的安排也給說了,“然後第二節課一般是跟着我去體驗一下生活,當一天出租車司機什麼的,有的時候我也兼職帶學員去工地裡面搬一天磚。”
楊嚴比較好奇地是,“這種體驗生活好像自己就可以去吧?”
張巖就笑,“但是很少演員會自己去啊。”
這話把楊嚴說的一愣。
確實是這樣,他不也很久沒有去體驗生活了嗎?
如果不是報了這個班,他也不會想到要刻意去體驗生活的。
張巖又補充道:“而且如果我陪着一起去的話,效果會比較好,就以前的那些學員來說,他們比較能夠堅持下來。”
“這樣啊。”楊嚴點頭,“那之後的幾節課呢?”
“之後的幾節課,就是專門的私人訂製課程。”
“嗯?”楊嚴笑着打趣,“難不成還要特意劃分工種?然後找最適合自己的那一份工作去體驗生活?”
張巖搖頭,“這倒不是。劃分工種這個工作在最開始就已經做過了,就像你這次演的角色據說是一個鋼鐵廠工人,所以劉老師就找了我過來帶你。像他的還有什麼保姆、服務員,或者是廚師、律師……據劉老師說,只要是學員有要求的,這邊都能夠幫學員去找來。這樣可以節省學員很多的時間,所以這種課程很受歡迎。”
“噢。原來是這樣。”楊嚴覺得自己學到了。
這有點像工作中介的感覺……
什麼時候自己當明星,混不下去了,也可以來開一個這種培訓班,感覺很賺啊!
“那私人定製指的是?”
張巖認真解釋道:“比如說,學員有需要試鏡的角色,或者是想要出演的角色,就可以根據這個角色的特點專門深入,由專業的表演課老師進行指導,先對我進行一個深入挖掘,然後再教給你。”
說到這,張巖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說不大清楚,反正到時候的課程是我和你還有一位專業的表演老師,三個人一起上課。”
楊嚴聽懂了,他點頭,“行,那我們開始吧。”
他確實有着許許多多的問題想要問張巖。
關於中年危機的問題,關於下崗的問題,關於父親身份的問題……
他覺得自己一直都不能夠摸準《鋼的琴》裡邊主角的人物核心精神。
尤其是有很多情感方面的把握,他不能夠找準那個點,很多想法都是想當然的。
比如說,他覺得父親給女兒造鋼琴是因爲愛和熱愛。
但是,這其中具體的想法是怎麼樣的?
他並不能夠想的很明白。
所以他想要聽一聽“當事人”是怎麼說的。
如果把這位張師傅放到主角所身處的環境下,他會怎麼做?他的所思所想是什麼?
……
轉瞬就到了12點。
這一個小時下來,楊嚴已經問了無數個問題,但是他覺得自己還能再問三小時。
意猶未盡。
他對張巖道:“中午飯我們一起去吃吧,下午你有時間嗎?我們可以繼續上課嗎?”
張巖點頭,“有時間有時間。我們這種開出租車的,也算是自由職業者了。”
給學生上一節課拿到的錢比他開兩天出租車還多。
他當然有時間了!
吃過飯,楊嚴和張巖沒有回劉天池的工作室,而是坐着張巖的出租車,開始體驗生活。
也沒有管具體的課時,反正到時候這個費用是楊嚴和劉天池一結、劉天池和張巖另外一結。
楊嚴整一個下午,戴着墨鏡和口罩全程坐副駕駛,相當於是和人家乘客拼車了。
其實這種體驗生活特別沒意思,因爲確實你體驗過一兩次,也不能夠體驗出什麼來。
難道你坐一下午副駕駛,就能夠知道人家開出租車的有多心酸嗎?
所以,楊嚴下午還是延續了上午那一節課的風格,提問居多。
他感覺自己今天這一整天下來,像是做了一個小型的社會問卷調查。
他把張巖從小到大的經歷,包括家裡的人口查的清清楚楚的……
晚上七點。
楊嚴和張巖告別。
他剛好做張巖的出租車去了機場。
兩個小時之後,他回到了影視城的酒店房間。
他剛一回來,劉亦茜跟着就推門進來。
“我一直虛掩着門聽動靜呢,你怎麼這麼晚回來啊?”
楊嚴今天一整天聊的特別開心,都沒顧得上跟劉亦茜發消息,“我覺得上這種課還挺有意思的,就多上了幾節。”
“好吧。”劉亦茜問,“你吃飯沒有啊,我房間有水果蔬菜沙拉,吃嗎?”
“吃!”楊嚴眼睛一亮,“我一天沒有吃東西,中午那頓我請人家老師去吃了一頓飯,點的全是大魚大肉,看着肉,我連素的都不想吃了,就喝了杯水,純餓着。”
劉亦茜笑得很開心,“我去給你拿。”
她轉身就回到她自己房間去了,從小冰箱裡面拿了她特意給楊嚴留的蔬菜水果沙拉,哼着歌去到對面楊洋的房間,“給你!今天的哈密瓜特別甜。”
“甜啊。”楊嚴皺着眉,“你這樣一說我都不敢吃了。”
劉亦茜趕緊改口,“突然甜,但是隻有兩小塊哈密瓜,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蘋果,放心。”
她看一眼楊嚴,“我覺得你最近節食都憔悴了,這一天下來還是得吃點東西的,不然很傷胃的。”
“嗯。”楊嚴一挑眉,“這樣吧,不如你餵我,你餵我,我就吃了。”
“咦~”劉亦茜看楊嚴,“你真是越來越油膩了。”
“是嗎?”
“不過,算了。喂就喂吧。”劉亦茜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道:“真拿你沒辦法。來吧。”
“哈哈哈。”
……
第二天,楊嚴起了個大早。
今天早上就有他的戲。
而且因爲要趕上一個日出的天光,以及那種清晨薄霧的狀態。
所以他差不多四點鐘就起來了。
這個時候,天還很黑,走廊上沒有一個人。
對面房間住着的劉亦茜還在熟睡當中。
她昨天晚上我跟楊嚴說,今天想要陪他一起早起,被楊嚴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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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早了,沒必要跟着一起受罪。
她今天上午的戲份十點鐘開始。
大早上的,或者說大半夜的,天氣特別的溼冷。
楊嚴下了樓又繞回來披了一件外套。
玲花倒是一大早的就在樓下大廳等着。
她昨天不大舒服,就請了天假,今天回來正常上班。
等他喝着玲花給熱的牛奶到了拍攝場地,四周還是烏漆麻黑的。
不過片場給打了個大燈。
大家就坐在白熾燈光下,等着天亮。
頗有一種集體看日出的感覺。
剛想上一次正經看日出還是在中學的時候。
現在是夏季,天倒是亮得很快。
楊嚴到片場的時候已經四點半了。
他去到化妝間收拾好一身的行頭之後,差不多就五點半。
這個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
各種機位也已經捕捉了很多清晨的鏡頭。
他一從化妝間裡出來,徐克導演就讓他待位。
又過了十分鐘。
天亮了。
楊嚴就着日出,把這場戲順順利利的演了下來。
等他演完這場戲,一轉頭,就看到劉亦茜穿着件紅色外套,遠遠地望着他。
“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其實起的更早。”劉亦茜嘟嘴,“不知道爲什麼,你那邊一開門,我這邊就聽得到聲音,都是被你吵醒的。”
楊嚴笑:“我就不相信了,這酒店房間的隔音這麼差呢?咱們這是心有靈犀好嗎?”
“你說是就是吧。”劉亦茜點頭,給楊嚴遞來了一杯熱水。
李聯傑飄過來一句話,“大早上的,你們兩個就這麼膩歪。”
楊嚴被打趣慣了,沒什麼特別的感受,劉亦茜還是會臉紅。
“小嚴,有件事情得跟你說一下,你最近能夠需要空出一段時間來嗎?”
“嗯?”楊嚴看向李聯傑,“怎麼了嗎?”
李聯傑也接過助理遞過來的保溫杯喝了一口水,道:“《海洋天堂》這一部電影批得很快,所以比咱們預料的上映時間要提前很多,現在初步定檔是在六月份。”
“六月份。”楊嚴微微皺眉,這樣一來,自己這一段時間是真的很趕,因爲下週他就要進《甄嬛傳》劇組了,然後再下下週,進組《鋼的琴》……
還好《我們的法蘭西歲月》這部電影提前殺青了。
不然的話,跑四個劇組真的是做不到啊!
“好。這一部電影大家投入的都挺多的,希望能有一個好結果。”
李聯傑吹了吹保溫瓶裡冒出來的熱氣,嘆氣道:“好結果,這得看我們想要的好結果是哪種好結果。不過,這一部電影的票房……”
他沒繼續說下去,但楊嚴心裡也有數了。
本來文藝電影的票房就不盡人意。
更何況,這一部電影所涉及到的人羣又是大衆比較少接觸到的。
很難說能不能夠戳中觀影者內心深處的那一個點,從而引起他們的共鳴。
楊嚴振作精神,“沒事,我最近可是被媒體稱爲流量小生,粉絲還是很多的。”
李聯傑驚奇地看楊嚴一眼,也不搭他的話,反而是問旁邊站着的劉亦茜,“那個詞怎麼說來着?你的男朋友最近是不是有點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