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輕彈,就在中指的指尖已經他嘴脣上的溫潤時,筠兒又突然縮回了顫抖的手,在輕輕替他掖好被角之後,筠兒不覺哀怨地望了他一眼,然後輕輕吹滅漁燈,一轉身走出船艙,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船舷上,遙望着河面上隨風搖曳的幽光,一滴晶瑩的淚珠被河風吹出眼眶,然後又被河風吹乾……
一覺醒來,天已矇矇亮,筠兒發現自己並沒有躺在船舷上,而是睡在熱乎的暖衾之中,野人呢?筠兒一骨碌爬起身來,撩起船艙的垂簾,見野人正靜靜地坐在船舷上遙望着河面上一對戲水的野鴨出神。
“野人,是不是又在想你的荷美人呀?”筠兒嘴角彎彎地衝野哥笑道。
野哥聽到筠兒甜甜的笑聲,回眸時見她惺忪的睡意依然掛在臉上,一種讓人歎爲觀止的慵懶之美,野哥的心裡不覺一動,脫口道:
“一夜星輝一夜風,一人酣睡一人醒。”
“一睡一醒皆入夢,一人一夢夢不同。”
筠兒見野哥只吟了兩句詩便無下文,於是一跨步坐到野哥的身邊續接了後兩句,吟畢,竟然毫無徵兆地淚流滿面。
“你竟然也會哭?!”
野哥發現新大陸地盯着筠兒的臉問道,滿面寫滿“哥不相信”四個大字。
“我哪裡有哭?我只是流淚罷了。”
筠兒掛淚而笑,如剛剛被園丁灑過水的玫瑰。
“那還是哭嘛。”
“哭是哭,流淚是流淚,你永遠都不會懂。”
哭是哭,流淚是流淚,這話哥怎麼這麼熟悉呢?野哥望着盪漾的河水,手指輕輕敲着腦袋,記憶不覺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
記得自己剛告別第七任女友,瘋狂愛上米蘭時,第一次手捏玫瑰花敲開米蘭的門時,竟然哈雷彗星撞地球般奇蹟地被米蘭拒絕了,那天他失神地走在一條無人的街上,一瓣一瓣地往下揪着玫瑰花瓣,然後一片一片把花瓣丟在風裡……
最後不知不覺就坐在公園那條人工湖邊看一對野鴨戲水,突然,一個女孩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是剛從美國歸國的他從小玩到大的鄰家女孩果果,果果手中拿着一把花瓣,她說把你手中的花莖給我吧,那樣我就有一朵玫瑰了,可是他頭都沒有回就把玫瑰莖扔到了水中,接着,他就看到了果果臉上的淚水,於是他就問她你怎麼哭了,而果果說她沒有哭,她只是流淚,他說流淚還是哭嘛,可是果果卻說,哭是哭,流淚是流淚,你永遠都不會懂……
“果果——”野哥望着筠兒臉蛋上的那顆淚珠問道,“你是果果?!”
“我是筠兒。”筠兒擦掉臉上的淚水,神情有些木然,“難道你的情人中除了朱依依、淳于荷和妤竹外,還有一個叫果果的女孩兒?”
“我的情人都有誰跟你有關係嗎?再說了,你哪能是果果呢?臉長得一點兒也不像,而且——哪兒有果果一半的溫柔?”
“你覺得我長得漂亮,還是你的果果長得漂亮?”
靠,當然是你長得漂亮了,果果那臉雖然也算是五官端正,可是總歸有些男人相嘛,不過你這脾氣和行事作風倒可以和果果有一拼。
野哥嘿嘿壞笑了幾聲後道:“當然是果果漂亮了。”
“你很喜歡果果嗎?”
“喜歡,當然喜歡。”野哥回憶着記憶中果果的樣子,突然有種內疚,即使不把她當戀愛對象,至少那時也應該對她好一些嘛……
“真的喜歡?”
“真的喜歡!”
“大米粥,豆芽菜,白麪饅頭喜歡吃不喜歡?”
靠,女人都什麼腦子呀,正在談論喜不喜歡果果的事,怎麼一下子就跑題到吃飯上去了?不過野哥望着東邊已經紅得發紫的天空,肚裡着實餓得慌,於是便說:
“喜歡吃,女人和飯哥都喜歡吃。”
筠兒白了野哥一眼,見他那半謔半真的模樣,不覺諷刺道:
“花心大蘿蔔,三句話不離女人,但願下一輩子把你變成女人,讓你也嚐嚐做女人的苦楚。”
“啊,哥本來以爲做男人有太多苦痛,沒想到做女人也有苦楚呀,不過哥下輩子還真想做個女人,而且把這輩子和哥有沾染的女人全都變成男人,左摟右抱,前呼後擁……”
“哼!好狗改不了吃屎,不理你了!”筠兒用嗔怒的目光砍了野哥兩刀之後,起身向艙內走去,就在撩起倉簾的一剎那,突然溫柔回眸道:“傻樣兒,還不快進來讓我給你檢查一下傷口?”
野哥正在盯着筠兒漸走漸遠而且左右搖擺幅度恰到好處的小屁股發呆,突見筠兒撩簾時一個看似自然,實則驚豔的黛玉回眸,野哥心中的潮水不覺嘩的一下翻滾起了幾個不大不小旖旎着幾許春心幾許愛的小Lang花。
“靠!你叫哥進倉換藥就換嘛,幹嘛還搞成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模樣?難道你不知道哥的金剛經念得不好嗎?故意勾引哥破戒不是?”
筠兒一聽野哥誇她回眸一笑百媚生,心中不覺一喜,於是便嗔目如鉤的盯着野哥笑道:
“這句話聽起來倒像是真的嘛,唉,聽你說一句真話還真不太容易,我的回眸一笑對你果真有那麼大的殺傷力?”
“當然了,俗話說得好嘛,筠兒一笑一回眸,嚇死村頭一羣牛;筠兒二笑二回眸,男人全都變猿猴;筠兒三笑三回眸,太陽直接撞地球……”
“靠!你怎麼整個一條變色龍呀?剛說完一句真話,怎麼又開始說假話了?”
“美女口吐髒話是有損形象滴,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道理難道你不懂嗎?所以後讀音以K開頭的那個字還是要慎用少用滴,知道嗎?”
野哥面帶微笑的走到筠兒身邊,教訓鄰家小妹似的用手指敲着筠兒的腦門兒說道。
“靠靠靠靠靠……你不讓我用我就不用了?除非你像對你的荷美人那樣對我,否則,我寧願自損八百也要殺敵一千!”
“好好,用用用……I服了YOU還不行嗎?”野哥見筠兒突然發起飆來,於是就舉手宣佈投降。
“這還差不多。”
筠兒莞爾一笑,馬上又變成了在水一方那位嘴倩倩、眼迷離的迷人小妹。
野哥見筠兒迅速從孫二孃的架勢調整到迷你奶茶的狀態上來,於是便很低調的壞笑道:
“哥可不可以弱弱地問一句,下次你再爆粗口的時候,能不能在那個字的前面加一個小小的‘你’字?”
“死你個豬頭!”
筠兒漂亮的小臉上瞬間再現風舞狂雲的怒濤,揮起粉拳便向野哥肩頭狂揍。
“哎呦,哥的傷——”
筠兒一時激動,竟忘了野哥的肩頭是有傷的,望着野哥痛苦的樣子,剛纔還在發飆的小臉,一下子變得歉意起來,“對不起哦——”
“一句對不起就行了?”
“啊,你趕緊進艙,我給你換藥!”
筠兒見野哥的笑又開始溫暖起來,於是就又小鳥似的快樂起來。
野哥沒有言語,微笑着跟筠兒進艙換藥,他突然又想起了二十一世紀,那時他表面陽光,其實內心也總是受傷,而每一次受傷不高興時果果總會黏在他身邊,陪他喝酒,跟他顛三倒四地瞎鬧,每次都能哄得他心上的傷口迅速結疤……
筠兒可是十四世紀的果果?野哥望着很小心給自己上藥的髮髻蓬鬆的筠兒,嘴角的微笑不由得開始由淺往深處慢慢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