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簡直有種想要仰天長笑的感覺。去找西紅柿?去南美洲?除非是他瘋了,又或者真的在這大明活不下去了,想要找機會看能不能再穿越一把了。
“你真的想去,我可以提供所知的一切,但是我是不會去的。我也不要你平分什麼的。如果你們真能成功,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給我帶個整枝回來,我想試試,看能不能種活。怎麼樣,有問題沒?”蘇默淡淡的說道。
什麼?!老道這會兒是真的楞了。
不去,但給出所知一切。不要求平分,只想要種子試植。這……這豈不是等於完全無私的幫助 ?若真如此,那剛纔自己可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當真?”
“當真!”
老道徹底羞愧了。眼神複雜的看着蘇默,良久,終是起身稽首深深一禮:“蘇道友,他日但有所成,我龍虎山一脈永感大德,必有所報!”
這回蘇默卻是穩穩的坐着,生受了他這一禮。待他起身後,這才撇嘴道:“這些個屁話還是不要說了,能活着回來再說不遲。我這兒提前說下,若真要去,不說是十死無生,九死一生卻是絕對的,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可別到時候出了事兒,再來怪到我頭上,我可是不認的。”
老道慚慚的,知道 先前誤解了人家,把人是得罪的狠了。當即昂然道:“貧道對祖師起誓,無論成與不成,我龍虎山一脈皆感蘇道友恩德,生死禍福一力擔之,絕不敢半分怨懟。若違此誓,天厭之地厭之!定叫我等身死道消、魂魄永墜!”
蘇默腮幫子猛地抽抽了下,這雜毛,夠狠的啊。
點點頭,不再多言,從桌上取過紙筆來,將大略地圖仔細畫出來。他從心眼裡希望老道能成功,故而此圖畫的極是用心,儘量的搜索着後世的記憶,力求將所有細節都不遺漏。
這些人放在後世,那絕對就是妥妥的探險家啊。蘇默此刻心中只有佩服和敬重,真心不希望他們出事。
他這畫的用心,旁邊天機自然是感覺的出來。由是心下更是愧然,只暗暗決定,若這位蘇道友有任何差遣,只消自己這方能辦的,定然給他辦的妥妥當當,以償報此大恩。
蘇默改了又改,塗了又塗,老半天這才放下筆來,端詳了一會兒,輕吐出口氣,轉頭看向正一臉忐忑的老道,微微猶豫了下,才道:“好了,我已經盡li 了,也只能如此了。能不能成,全是一成人事,八成靠天了。”
老道感激的使勁點頭,卻又忽然一愣,這才九成啊,還有一成呢?問過蘇默,蘇默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死!”
老道默然。
上前待要收起地圖,蘇默卻伸手攔住,哼道:“只靠着這圖,什麼也不知道 ,真活膩了不成?”
老道愕然,蘇默直接扯着他,指着所畫的地圖,開始一點一點的講解起來。
老道心中涌起濃濃的感動,深吸一口氣,壓下心緒,聚起全部心神聽着。
蘇默一再的強調危險,他哪能不知輕重?便蘇默不說,單從他修道的角度也是明白一個道理:機緣越大,必然危險越大。是以,此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蘇默考慮 良久,給出的圖並不是直接橫跨太平洋,那樣的話,以當前的航海水平,幾乎完全就是個死,半點機會都沒。
所以,他畫的圖,是一路向西。從泉州港出發,穿過臺灣海峽,經海南,入南海,貼着越南東海岸而行。然後先往新加坡,繞過最南角往北上,進入孟加拉灣。之後貼着印度東海岸南行,繞過科摩林角進入阿拉伯海。
再之後,貼着印度西海岸線,經孟買、卡拉奇馬斯喀特後,一路貼着阿曼、也門,過索馬里,越過赤道線南下。全程靠近南非東海岸線,繞過好望角後,再折而北上,一直再次向北過赤道線,到達利比亞或者是幾內亞的位置,再橫渡大西洋。
這樣的話,屆時只要能保持航向,不迷失方向,只要一路向西南,或者西向,便可最終到達美洲大陸。
他給出的這個路線最大的好處,就是前期在橫渡大西洋前,都可以依託大陸海岸線而行,最大限度保障不會迷失在茫茫大海之中。至於說最後一步的橫渡大西洋,也是取相對兩塊大陸離得最近的點而設。要是這樣還不行的話,那就是蘇默說的那最後一成了:死!
饒是如此,蘇默心中也是壓根沒半點底氣。他這幅圖固然在這個時代來說,屬於絕對超前權威的。甚至都能稱的上無雙瑰寶了。但於現實情況來說,也只能算是差強人意,只有個大概。
畢竟,此時泰半世界都是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地形地貌更是與數百年後有些不同。更不用說其中更具危險性的暗礁、暗流、颶風等等等等其他因素。
但就是這麼一副粗糙簡陋到髮指的地圖,已然足以讓天機道人震驚到面無人了。心中由此對蘇默的推崇,簡直到了驚爲天人的高度。
所謂大賢者、智者,這個年代大抵所能知的世界,也不過就是一國極其周邊之地,如蘇默這般,橫跨數十過度,連越幾大海域,沿途所經如數家珍者,老道思來想去,覺得怕是也唯有仙人方纔可能了。
由此,想想先前自己竟然懷疑這般人物,貪圖區區烈陽果,不由的恨不能狠狠甩自個兒兩個耳刮子纔好。
不行,要報答!一定要有所報答纔是。不惟是感激這番指點之德,也是稍恕前嫌、全力結好的心意。
他這裡苦苦思索如何討好蘇默,蘇默卻是盯着地圖,仍在想着儘量完善其中可能的漏洞和危險。
想了片刻,便又扯過一張紙來,將指南針的圖示細細畫了出來。想了想,索性又將單筒望遠鏡的部件,也一併畫出來,並標明詳細尺寸。
放下這圖,又再取過新紙,開始將他所知的海上航行的諸般知識,一一羅列而出。比如淡水的提取,敗血症的防治,船員長久航行引發的心理病症等等等等,不一而絕。
天機在一旁看的手腳顫抖,熱淚盈眶。胸中涌動的,翻來覆去就是一個念頭:總要做點什麼,總要做點什麼的!
待到終於蘇默擱下筆,重新直起身子,不待他說話,老道已是退後一步,猛的大禮拜了下去,哽咽道:“道友如此相待,天機羞愧難言,恨不就死,以稍恕前愆。只是心念大道,但求他日有命回來,再來道友面前,聽任處置。”
蘇默一愣,隨即莞爾。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將地圖和注意事項遞給他後,這才又將指南針和望遠鏡的圖紙拿過來,指着上面道:“這兩樣東西,你立刻 找人按圖打造。各個部件造出來後拿來給我,我幫你組裝起來。有了這兩樣東西,至少能將此次危險減少三成還多。”
天機恭敬的接過,恭聲道:“喏!”
蘇默點點頭,扭頭看看外面天,卻是不由苦笑。外面謝陽西墜,這一天的時間卻是全廢了,原本還計劃往工地那邊去催促察看的,現在也全然來不及了。
搖搖頭,正要告辭,外面卻傳來下人的聲音,道是龐士言已經備好酒席,請二人前去共坐。
蘇默想了想家中等着的福伯和衛兒,待要就絕,旁邊天機卻恭敬的道:“蘇道友,不若便小坐,也容貧道敬上三杯,以作賠罪。另外,正好還有些機密事兒,欲要說與道友知曉。此事涉及本門隱秘,本不該泄露,但今受道友天高地厚之恩,便不得不言了。”
蘇默一愣,不由心中一動。當下不動聲,略一沉吟,點頭允了。兩人便出了房門,隨那僕從一路往偏廳行去。
待到廳前,龐士言早早等在外面,見兩人全須全尾的一起來了,不由的暗暗鬆口氣,滿臉堆笑的將二人迎了進去。
蘇默想起一直等在前面的石悅,向龐士言說起,龐士言連忙使人去喚來。
石悅早等的不耐了,問過幾次,都說蘇默正和縣尊大人在議事,也只得強自耐着。如今終於見了蘇默,不由的抱怨道:“少爺,若再有這般事兒,悅必須跟在一邊。最多悅也外面警戒,保證不誤了少爺的事兒,總好過這般七上八下,攪得人好生煩躁。”
蘇默笑着拍拍他手臂,以示安慰。這才道:“你先用些酒飯。用過後先回去給福伯招呼一聲,讓他別擔心,再來接我。”
石悅瞪眼道:“酒飯卻不必,悅這便回去報信,免得他們焦急。少爺切莫離開,只等悅回來接着。”說罷,扭頭便走,拉都拉不住。
蘇默無奈,只得由他。龐士言和天機在旁讚道:“真忠義之士。”
三人便賓主坐了,天機死活推蘇默坐上首,龐士言自是無可無不可,蘇默推不過,只得坐了。
席間說起天機今日之事,天機也知道 今天一些事有些失了分寸,當下一邊告罪,一邊撿着能說的簡單說了。饒是如此,把個龐士言聽的也是一唬一唬的。
不想竟然還有烈日果這般仙家之物,心中癢癢,極想一見,卻是不敢多求。
天機卻是坦然拿了出來,讓龐士言看過後,隨手合上盒蓋,卻將盒子推到蘇默身前。
蘇默挑了挑眉頭看着他,天機道:“此果只這一枚,便再珍貴,於貧道手中卻是無用。便請道友笑納,也算一點心意。還請道友萬勿推辭。”
蘇默心中苦笑,面上卻不能露出來。略一沉吟,便慨然伸手接過。天機見狀大喜,但旋即卻被蘇默接下來的動作嚇的面大變。
蘇默直接打開盒子,伸手將包在一堆圍着冰塊的柿果拈出,放在眼前左右看了看,接着便是送到嘴邊輕咬了一口。
龐士言驚呼聲中,天機已然霍然而起,緊張的死死盯着蘇默。他可是聽那人說了,此果腐爛後的汁液沾到身上,瘙癢難禁,怕是可能有毒。蘇默就這麼張口就吃,簡直是大膽莽撞至極。倘若是在兩人交流之前,天機或許會冷笑看着,但是此刻,卻滿滿的都是擔憂了。
蘇默之所以張口去嘗,其實就是想驗證下,此時的西紅柿,究竟難吃到什麼程度。同時也是一種惡趣味心理髮作,誠心要震一震天機,小小的報復下之前的那一出。
那柿果入口之後,蘇默頓時就是一皺眉。果然,此時的西紅柿味道完全不能入口。那叫一個澀啊,澀的舌根都有些發麻不說。澀完了跟着就是酸,酸的連胃似乎都跟着抽抽。
呸呸呸,他趕忙吐出,又端起茶碗漱了漱口,好容易讓那難受的感覺稍減。
舉着咬過一口的柿果再看看,隨手扔回到盒中,搖頭道:“扔了。”
天機見他沒事,這才長長鬆口氣,猛不丁卻又聽到這話,好懸沒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一旁龐士言也壓抑不住的尖叫一聲,兩手搶出,恨不能就此將那仙果摟到自個兒懷裡來。這可是仙果啊,你不要也別扔啊,咱這凡人不嫌棄,我要!
蘇默看看兩人,撇嘴道:“本就不是成熟的,存放的法子又不對,時間隔的又這麼長,好東西也變成毒藥了,不扔幹啥,留着漚肥嗎?”
龐士言啊了一聲,這才明白,感情白激動了一場,這仙果已經失了藥效了。滿臉失望之餘,慚慚的坐回座位。
天機卻是滿面苦澀,心中說不出的頹然。感情自己千辛萬苦當寶貝的東西,竟已經全然無用了。這一千兩花的,真真是冤枉透了。
只是想到這兒,猛不丁反應過來。急擡頭看向蘇默,眼中露出哀求之。
他想明白了,這果子蘇默說保存的不對頭,而且時間也存的太長而至藥效全失。那麼自己等人若是去那南美洲找到了東西,又該如何辦?不說別的,單從方纔依據那圖中所示,天機就能知道 ,這一來一回的,就算一切順利,怕不也要數年之久。如此一來,怎麼保存?怎麼繞過時間隔久這一關?
只是當着龐士言的面兒,這話偏偏不能問出來,只能以眼神示意,希望蘇默能給些提點。
蘇默微微一笑,輕輕的道:“多帶花盆,連土取了,使園丁看顧就是了。”
天機一愣,猛然省悟,不由的大喜過望。
蘇默看看他,又道:“不單這個,我希望你們若能成事,便儘量多采集各種物種,皆以此法保存。嗯,回頭我再給你畫幾個圖樣,若是能一併找到,咦…….”
他說到這兒,忽的頓住,若有所思起來。
旁邊天機老道卻是聽的身子一震。再畫幾個圖樣,還有別的?天啊,那豈不是說,自己又能多得幾樣天材地寶了?這蘇道友年不過十五,卻對億萬裡之外的存在 亦能如此明晰,其人胸中所藏,該是何等驚世逆天?卻不知他究竟是何種傳承,又或者其人又是何種存在 。
想到發散處,不由的激靈靈打個冷顫,再看向蘇默的眼神中,便橫生出無盡的敬畏。
蘇默卻哪知道 他的心思。他說了一半停住,卻是猛然靈機一動。如今既然這個西紅柿都出現了,那其他一些東西,是不是其實也早被發現 了。只不過世人不識,故而未能得傳。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將後世所記的各種物種,一一畫出圖樣,彙編成一本圖冊來。這樣一來,只要這本冊子流傳開來,一旦有相和的,就能加快這些物種發現 的時間,早一步造福人類。
而且,就算一時半會兒沒有發現 ,就憑藉這本圖冊,也可給自己買名。畢竟這種刊物,即能顯示自己的淵博,還不會如別的文字一樣,需要 小心規避什麼敏感字眼忌諱之類的。
唯一可慮的就是,這冊子出來面對的羣體問題。最好是能傳到歐洲去,那幫人相對於此時的明人來說,纔是最先接觸到的人羣。咦,對了!
他想到這兒,忽然又想起一事兒,當即轉頭看向天機,急問道:“老道,先前忘了,你還沒說這東西究竟怎麼來的?”
天機一愣,隨即慨然道:“是一個弗朗機人。老道爲尋靈草,前些時日去了京師,遍尋友人相問。那日恰好遇到這個佛郎機人,抱着這盒子四下兜售,卻被人嘲笑。老道好奇之下問起,這纔有所得。”
蘇默大喜,急問道:“這人還能找到嗎?叫什麼名字,做什麼行當的,有沒有具體的落腳點?”
天機愕然,隨即皺眉道:“那人名字古怪的很,長長的一串,什麼西什麼科的,還有什麼什麼而的,實在太繞,記不得了。至於行當……”
說到這兒,天機面上露出幾分凝重,遲疑着道:“那人穿着打扮像是個商賈,只是老道卻從其身上嗅到了幾分血腥氣,怕不會是什麼好路數。與他一起的還有兩人,據說是從北通州那邊過來的,其他的便不知道 了。”
蘇默瞳孔一縮,瞬間便想到了一個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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