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的薰耗子毒計很見效,隨着越來越濃的黑煙扇入,密不透風的山洞中咳嗽聲越來越頻繁。
裡面有人用蒙古語嘶聲大叫了幾聲,隨即便有箭矢從中射了出來。然而山洞外的軍士提前便防備了這一手,負責往裡送煙的都站在箭矢射不到的死角。而窩弓以待的,前方也都有大盾豎起。
零散的幾支箭矢飛出,大都釘在盾牌上,少數幾支卻飛的不見了蹤影,連蘇默軍半根毫毛都沒傷到。
“跟他們拼了……咳咳,長生天會庇佑我們的……”
“衝出去,衝出去!”
“……咳咳,蒼狼的子孫……咳咳咳……是不會屈服的……”
眼見射箭無用,裡面的人終於受不住了。一連串的口號響起後,幾道人影揮舞着兵刃,從濃煙中顯露出身形。
魏壹面色沉凝如水,站在大盾後面,眼神中透出冷酷的寒光。緩緩擡起手來,輕叱一聲:“放!”
隨着一句令下,早已準備多時的弓弩手頓時齊齊而動。嘣嘣嘣,幾乎連成一片的弓弦震動聲中,數十支弩箭恍如電光石火一般,形成了一片密集的箭雨。
大明與蒙古不同的是,蒙古人擅長使弓,可謂個個都是神射手,這是馬背上種族的天生優勢;而大明則是多用弩,因爲弩與弓不同之處,就在於弩靠的不是個人臂力,而是機括之力,稍微訓練下便可上陣。
這一排排箭矢攥射下,那剛剛衝出洞口的幾個蒙古兵頓時慘嚎連聲,瞬間如同人形刺蝟一般,帶出一蓬蓬的血霧,打着旋兒倒地不起。只是這一波攥射,第一批衝出來的五個人全部葬送,無一漏網。
山洞中一片驚呼聲響起,隨即便是大聲的咒罵和嚎哭之音。
常家兄弟和徐鵬舉,以及土崗上的蘇默都走了過來,相互對望一眼,蘇默只是微微一笑,常豹則一挑大拇指,讚道:“蘇哥兒,好手段。”
蘇默搖搖頭,一副高手寂寞的表情:“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常豹就不知該說什麼了。自己只是隨口客套下而已,這麼點場面算什麼啊。可偏偏這位臉皮厚的沒邊兒,倒似真見了多大的潑天之功似的。
他們四兄弟往日裡也算是有名的混不吝了,但說無恥到這人的程度,也真是沒誰了。
徐鵬舉在旁看的常家兄弟吃癟,不由的吃吃笑了起來。蘇老大就是有這種能耐,總會讓人哭笑不得,偏又無可奈何。
“小賊,你使出這般惡毒手段,便贏了也不算英雄……咳咳咳……”山洞中傳出一聲嘶啞的怒吼,緊接着便是一連串的咳嗽,卻是濟農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叫罵起來。
蘇默聳聳肩,毫不在意常家哥幾個戲謔的眼神,揚聲道:“是啊是啊,我本來就不是英雄,你奈我何?”
“你……咳咳咳……”山洞裡,濟農還沒被嗆死,卻好懸沒被這句話噎死。
“……你,你難道就不怕引發兩國刀兵嗎?殺了我,我父汗絕不會放……咳咳,放過你的!”
蘇默嘿嘿陰笑,“殺你?誰殺你了?誰作證?誰看到了?我只是閒來無事,出來打獵薰兔子而已。”
“你……無恥!卑鄙!你……咳咳咳……”濟農怒不可遏,大聲叱罵着,卻冷不防又被狠狠嗆了一通,後面的話都說出來了。
這幾句話的功夫,本就逼仄的山洞中濃煙更重了,饒是裡面濟農靠着浸溼的面巾,也實在是有些抵擋不住了。
又是一通連連的咳嗽之後,無奈的道:“……你,你究竟要如何才肯罷手?”
蘇默哈的一聲,臉上笑容不變,聲音卻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罷手?卻不知殿下在對付我魏二哥、魏三哥時,可有罷手?”
裡面濟農沉默下來。半響,有些羞惱又屈辱的聲音再次響起:“前番是小王的不是。不過,小王也是被人矇蔽了,不知那谷中是閣下的兄弟……”
這話一出,魏壹魏四二人頓時眼睛血紅起來。蘇默哦了一聲,詫異道:“真的呀。哎呀,巧了,我這會兒可不是也不知是殿下在裡面嗎?我說了,只是打個獵,薰兔子而已。”
濟農聽的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你大爺的,老子說不明情況總麼也要靠些譜,畢竟之前雙方並未正式衝突,攻略之時你蘇默也不在當面。可你現在也說什麼不知,這不純屬瞪着眼說瞎話,明擺着欺負人啊。
旁邊僅剩的幾個護衛紛紛叫罵起來。濟農卻是暗暗一嘆,明白這會兒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憤怒什麼的毛用沒有。揮手讓衆人收聲,這才低沉的道:“蘇大人,小王說了,是真的不知那谷中乃是你的兄弟。小王接到牧民來報,只說有賊人肆意劫掠、殺我族人。小王身爲人主,豈有坐視之理?罷了,如今誤會已經造成,說再多也是無用。小王願付出代價補償蘇大人,還請蘇大人看在兩家結盟的情分上,高擡貴手繞過這遭。蘇大人若肯應下,條件任憑你開如何?”
蘇默眼珠子亂轉,沉吟道:“這樣啊……”
旁邊魏壹魏四胸膛急劇的起伏,額頭上青筋暴跳。魏壹眼中又是
-----這是華麗的分割線--
友請提示:長時間閱讀請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薦閱讀:
----這是華麗的分割線---
失望又是黯然,卻死死的按着兄弟,不讓他出聲。
說到家,他們只是家僕,性命身家都是主家決定的。蘇默與徐鵬舉兄弟相稱,徐鵬舉也早已有言,言明蘇默的話便等同於他這個世子之言。
既如此,如果蘇默真的要決定收取鉅額回報放過濟農,他們做下人的,是不該有任何怨言的。
徐鵬舉也是一怔,怔怔的看向蘇默,眼中滿是狐疑之色。以他對這位老大的瞭解,或許下流無恥、齷齪卑鄙,但卻絕不會背信棄義,貪圖什麼鉅額厚報的。
常家兄弟卻互相對望一眼,常熊常羆臉上露出鄙薄之色,常虎若有所思,常豹則饒有趣味的看看蘇默,然後對兄弟幾個使個眼色。
蘇默毫不理會身後衆人的臉色,沉吟片刻後,欣然笑道:“好好,便是如此。但不知殿下能出價幾何,可莫要讓在下失望纔是。”
這話一出,魏壹魏四頓時面色慘然,深深低下頭去。裡面濟農卻是大喜不已,揚聲笑道:“蘇大人果然深明大義,小王願出良馬百匹、黃金千兩、各色上等皮毛若干。兩家從此化干戈爲玉帛,不知蘇大人以爲如何?當然,若蘇大人另有要求,只管提出來,小王無有不應。”
他話語中帶着顫音兒,滿是激動興奮之意。只要能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待得自己脫了身回去,定要盡起大軍,雪此奇恥大辱!到時候,讓這貪鄙的小賊後悔莫及!
他心中正想的兇狠處,外面蘇默的一句話卻登時讓他滿腔興奮化爲烏有。
“好好,甚好,殿下果然慷慨。不過蘇某還有一個條件,還望殿下不吝應承。”
濟農臉頰急劇的抽抽了兩下,這小賊竟如此貪婪,這麼一筆豐厚的贖金居然仍不滿足,竟還有要求,貪心不足者一至如此!
強壓着心中怒火,強笑一聲道:“好好,無妨,蘇大人便請說來。”
蘇默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澤,嘿然道:“也沒什麼,就是這筆買賣只是殿下一人所用。至於殿下身邊的其他人嘛,卻是要借他們項上人頭一用,祭奠我二位兄長。這個小小的要求,還請殿下莫要吝嗇。”
什麼?居然要自己護衛的人頭?!這小賊分明是要趕盡殺絕啊。濟農差點沒氣的背過氣去。
他可不是沒腦子的,蘇默這一手,根本就是毫不掩飾的離間計。自己若真答應了,頓時便成了孤家寡人不說,即便是真的逃過了性命,待到回去後,還有何人再肯爲自己效死?
若真那樣,自己便活着也等於死了。不但再沒了繼承汗位的資格,在衆兄弟環伺的惡劣處境下,怕是連一年都不一定活的下去。
這小賊,好陰毒!
濟農這邊大罵,魏壹魏四卻是眼神一亮。雖然不能誅殺濟農這個首惡,但是若能斬盡他的爪牙,也算是對兩位死去的兄弟稍作安慰了。
常豹臉上趣味更重,眼中滿是驚歎贊服之意……
“你休想!我,烏魯斯博羅特,蒼狼的子孫、黃金血脈的後裔,豈是出賣手下以求苟活之輩!你既如此逼迫,唯死戰耳!”山洞中,濟農暴怒咆哮,毫不猶豫的拒絕。
“濟農!不可啊!”
“濟農恩重,我等願爲濟農赴死。但請濟農照顧好我等家人即可。”
“正是如此,濟農無需爲我等惜身。長生天在上,願來生仍爲濟農爪牙,萬死不辭!”
“來來來,明狗休要爲難我家濟農。不過一條性命而已,便與了你這明狗又何妨!待得來世,再生啖汝這狗賊……”
山洞中,剩下的幾個護衛又是感動又是憤怒,紛紛出口攔阻濟農。隨即便見人影一閃,已是大吼着衝了出來。
蘇默撇撇嘴,喃喃的鄙視道:“沒素質,真沒素質。連自己主子都直呼其名,還裝什麼忠貞不渝的。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不滿意可以說嘛,罵人就太過分了……”
旁邊常家兄弟和徐鵬舉一起捂臉。常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湊近了低聲道:“蘇哥兒,人家哪有直呼主子之名了?所謂濟農本就是蒙古特有的官位稱呼。沒聽人自己說了,人家的名字是烏魯斯博羅特。”
咦?是這樣嗎?喵了個咪的,又出糗了,都是這該死的濟農搞的。蘇老師暗暗羞惱的想道,臉上卻絲毫不露怯,詫異道:“那個重要嗎?圍觀自殺,趕緊的。哎呀,自殺噯,真心不常見的。”
常豹就又無語了。
山洞口,七八個蒙古漢子怒吼着衝出來,便站在洞口四五米開外,毫不猶豫的橫刀自刎。血霧迸射之際,次第倒了下去。
“明狗!若敢不守信諾,老子便做鬼也不放過你!”最後一人揚聲怒目衝着蘇默這邊大喊一聲,隨即也揮刀倒下。至死,一雙怒目圓睜的眼睛,都直勾勾的怒視着人羣中的蘇默。
“不——!”
山洞中響起一聲絕望淒厲的叫喊,隨即跌跌撞撞的衝出一道身影。滿頭滿臉烏漆麻黑的,如同剛纔煤窯裡爬出來的也似。待到目光觸及那倒了一地的屍首,渾身頓時一僵,最終頹然坐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