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大家還都說,大明官方如果不集中幾倍於趙字營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有勝算,但經過在山東的那次戰役之後,大家都說,就算集中十倍的力量,也打不過徐州的武力,而在現在的局勢下,大明根本抽調不出太多軍隊。
在山東和趙字營對戰的大明軍隊,據說是拱衛首都的常備軍,裝備和訓練都要超過普通軍隊,帶隊的將領也是經驗豐富的職業軍官,即便這樣的部隊,在趙進的武裝面前,還是不堪一擊,以路易的親身經歷,這些所謂的常備軍還比不上徐州的次等武力,是遠遠不如的。
路易也沒覺得有人誇張描述了那支大明軍隊,從西方到東方,每個地方的土著總是喜歡浮誇,誇大自己不熟悉和不知道的,向外人炫耀或者恐嚇,而在徐州這邊,路易接觸到的每一個人都很樸實,從來不誇張或者欺騙什麼。
如果這樣的軍隊都被打敗,都是這樣的不堪一擊,那麼趙進的野心就很有實現的可能,那麼,自己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路易知道自己想要發財,想要成爲體面的人上人,眼前就是實現這些的最好機會了,想要賺取大筆錢財,想要成爲體面的貴人,只要他跟隨輔佐的那個人帶上了王冠或者皇冠,一切都能得到。
在歐洲,每一個國家的王室都能上溯到幾百年前或者號稱上溯到羅馬時代,下面的貴族們同樣如此,根本沒有新來者的空間,或許爲瑞典國王效力,能在戰場上用戰功獲得勳位是一條路,那條路九死一生,路易不覺得自己有這個運氣可以拼到最後,也不願意去冒這個豐縣,或許可以賺到足夠的財富之後,回去買到一個爵位,但本身就是貴族子弟的路易並不願意這麼做,他知道這種人會被世襲的貴族瞧不起,也會成爲某些豺狼眼中的肥肉。
可現在卻有一個更好的機會擺在眼前,這個機會沒那麼大的風險,但會賺到更巨大的財富,會有更高的地位,爲什麼不做呢!
想通這個之後,路易又考慮了自己在趙字營的處境,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將自己定位在工匠上面,徐州會招攬到越來越多的優秀工匠,而且身爲工匠,將來能到達的位置也有限,路易覺得應該朝着一個管理者去努力,他可以成爲趙進的顧問,可以幫着他管理工場,可以告訴趙進該招攬什麼方向的歐洲人才,甚至可以訓練火器部隊,成爲火器部隊的將領,不管那一項,將來都有遠大前程。
路易還冷靜分析了幾個可能的對手,趙進的親密朋友他自然不敢奢望,但去掉這些親密朋友和差不多關係的親信之外,路易驚喜的注意到,自己的機會很大,最起碼在自己擅長的這塊,只有一個競爭者,就是趙進的妻弟徐厚生,可這個人的前途更大,和自己沒什麼競爭的關係。
打定主意的路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他沒有隱藏那老麥和于山的功勞,反倒是主動在趙進面前誇獎,想要不知不覺的給對方造成我就是這邊管理者的印象。
趙進問起,路易回答,趙進看了眼于山,鐵匠于山回答說道:“有些法子就是一層紙,可不捅破了就是不知道,這豎起來鑄炮的法子當初小的們都覺得可笑,卻沒想到真的好用。”
“這就是請他們來的意義,他們的手藝比你們不如,可卻知道些你們不知道的法子。”趙進點評了句,又是開口問道:“現在能打多遠?”
“大步是四百二十多步..”于山下意識回答說道,隨即在趙進的目光瞪視下低頭,差點就要跪下請罪。
這是趙進多次糾正的習慣,要用精確的度量衡單位,而不是這種泛指的數目,這一步兩步,身高不同步幅相差很多,幾百步的差距就更大,這差距的距離在戰場的某種情形下,很可能就會害了性命。
路易微笑着接上了話:“回進爺的話,是五百平尺左右。”
所謂精確的度量衡在大明也是沒有的,單單是尺寸就有十幾種說法,官家是營造尺、量地尺和裁衣尺,其他林林總總的尺碼還有許多,什麼牙行布尺、木尺、戶房尺等等,然後又因爲製造的工藝粗陋,同一類相差也很大,趙進爲了給徐州定下標準,曾經將徐州一州四縣和邳州以及歸德府幾縣官府的官尺拿來比較,同樣的尺子相差居然有一寸還多,讓人哭笑不得。
最後趙進選用的尺碼是各處量地尺的中間值,憑着印象和比較,這個量地尺大概是最接近現代尺碼的了。
趙進選用的這個尺寸本來就是通用的單位一種,用在工場之後,很快就開始在整個徐州流通,然後邳州、歸德府、宿州和清江浦那邊也開始使用,叫做“平尺”,也有人叫“徐州尺”。
徐州秤、徐州鬥和徐州尺一樣,很快就在南直隸的江北區域通行,甚至連山東和河南都有不少地方使用,大家信得過這準確,就和信趙進說話算數一樣。
外人相信是一回事,趙字營鑄造這個也是極爲用心,出產量具每一套都要和最初的標準件比對,一有差錯就必須回爐重做,每一套上都有標號,在雲山行登記造冊,這些事要由王兆靖、如惠還有周學智三個人盯着,這個盯着不是個泛泛的說法,而是每一套製造出品的時候,必須要他們其中一人親自驗收,傳說還有內衛隊線人在裡面盯着。
徐州的集市和鹽市、以及清江大市上都有徐州量具,大宗交易的時候,都要用這個爲準。
當然,除了徐州控制地面之外,其他各處爲了盤剝方便,還是用老的量具尺寸,但只要不是官府下去收取賦稅,政法徭役、丈量田地,不是小民小戶的小買賣,而是有身家的有身份的富貴豪強互相交易的時候,已經默認要用這個徐州度量衡,不然的話,那就是心懷不軌之意,最起碼也是不那麼實誠。
真正牽扯到銀錢財貨方面,大家都不會含糊半點,可扭轉固有的觀念,卻不是一年半載能做到的,徐家的工場用這套東西好久,可還是很多人轉不過彎來,用的時候在用,時不時的卻會含糊過去。
自家的鐵匠掌握不熟,可外來的洋人卻知道用,說起來的確有些微妙。
“五百平尺?那就是三百多..”趙進低聲唸叨說道,沒人聽清後面那個“米”字,聽了也是不懂。
唸叨一句,趙進看了看火炮,炮身和地面平齊,平射或者說是直射這個距離,差不多是火銃射程的四倍以上,弓箭有效射程的五倍,趙進緩緩點頭,開口說道:“讓我看看調整射角和射程。”
“進爺,原來在我們那邊,戰場上調整火炮射程也很簡單,只是在炮架後面挖坑,或者在前面墊高,讓炮口仰起,後來總結出這個法子。”路易在那裡解釋說道。
他這邊說着,卻對老麥和于山比劃幾下,幾個人一起動手,把一塊木楔子釘進了固定火炮的凹槽和車架之間,炮口也跟着擡起,再次裝填彈藥,點火開炮。
火炮轟鳴之後,遠處炮彈落地揚起的煙塵果然變遠了些,趙進點點頭,示意繼續,路易又請求安排幾個幫手過來,趙進也是同意,安排在這邊學習的家丁和幫手學徒都是過來,急忙着清洗炮膛,擦拭炮身,然後再次釘入楔子,又是開炮。
在這次開炮時候,趙進特意看了看身邊親衛的反應,臉色已經正常了很多,不像是方纔那種聽聞炮聲就驚懼變色的樣子,果然需要適應。
隨着楔子釘入取出,射程也遠近不斷變化,開了九炮之後,炮身已經發熱,必須要休整片刻了。
安排在這邊學習的家丁用大塊的溼巾沾水,然後擦拭炮身,能看到絲絲白氣冒起,這是冷卻火炮的法子,在戰場上可不會有太多讓火炮冷卻的時間,這是必須的法子,這也是洋人傳授的經驗。
在山東迎戰保定鎮官軍的時候,趙字營還抓到了官軍炮兵的俘虜,按照官軍炮兵們講述,戰場上根本就不會遇到這樣的情況,一門火炮那有什麼開九炮十炮的時候,就算開那麼多,也不會這麼熱,因爲需要這幾個官軍炮兵傳授知識,所以給他們的待遇還不錯,這幾位俘虜倒也實心,還特意叮囑趙字營工場這邊,說操炮的時候距離火炮一定要遠,免得炸膛傷人。
怪不得沒遇到過冷卻炮身的情況,官軍火炮裝藥不足,射擊頻率太低,根本不會出現,或者是已經出現了,然後根本不在乎,然後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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