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短暫沉默,劉勇站起來開口說道:“大哥,小弟多說幾句,雖然州城遠大於何家莊,可若是這件事在州城那邊就很難鬧起來,因爲州城那邊有咱們控制的官府差役,有江湖市井的幫派,還有家丁和團練,還有地方上的各股勢力,雖然地方大了,可耳目更多,稍有風吹草動都會傳到咱們這邊,可何家莊這邊,只有家丁和團練,內衛隊的探子拿不到明面上,很多事夠不到,而家丁和團練是爲了打仗用的,維持治安什麼的遠遠不夠。”
你一言我一語,那邊王兆靖說趙進不該住在這邊,這邊劉勇說何家莊的佈置有破綻,其他人若有所思的點頭,可站在下首的馬衝昊臉色卻不太好看,儘管低着頭,卻不住的看向各處,生怕自家頭領這話得罪了人,這不就等於朝臣指着鼻子罵首輔或者司禮監掌印,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但出乎馬衝昊意料的是,趙進臉上見不到任何惱火的表情,馬衝昊可不會有什麼僥倖,心想進爺這等英才都是肚子裡做文章的,喜怒不形於色是基本,馬衝昊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以後一定私下裡勸勸勇爺,忠心辦差是沒錯的,可也得講究個方式方法,不能當面拆主家的臺。
那王三爺這麼做,是所謂文臣直言,要得就是這個風骨做派,咱們廠衛一等要做的就是服從和忠心,上面怎麼交辦就要怎麼做,萬萬不可多說多想。
“你說得對,家丁和團練顧不到那麼多細處,每日裡訓練,每日裡巡邏,邊角根本顧不到,你這麼說,可是有什麼法子了?”趙進不但沒有什麼怒氣,反倒是很欣賞嘉許,這是馬衝昊沒想到的。
“大哥,咱們何家莊有巡丁,這巡丁其實就是城內差役和江湖市井人物的合體,這兩邊能做的,巡丁都在做,可這巡丁只顧着鹽市和集市,小弟想,不如將這個巡丁擴大規模,顧着整個何家莊一片,時刻巡邏盯守,和各方面打交道,想必防衛會森嚴許多,而且家丁和團練不方便做的,巡丁都可以做,還能做更多別的。”劉勇侃侃而談。
趙進和陳晃都不住點頭,王兆靖面有詫異,吉香則是在那裡琢磨,馬衝昊倒是有些惶然,他回憶起劉勇和他聊過的些東西,原來是爲了這個。
“小勇不錯,小勇很不錯,現在咱們在何家莊,在清江浦,缺的就是巡丁這一種存在,官府差役對我們來說,畢竟名不正言不順,江湖市井衆人和地方上,和我們不是一條心,可那些小事,比如說街頭鬥毆,鄰里爭吵,咱們也不能每次都出動家丁,那是戰陣上的殺器,殺雞總用牛刀,會把雞嚇壞的,有這個巡丁不錯,可以維持住地方,可以⊥地方上知道做主的是我們,還可以⊥年紀大些的家丁和團練有個去處,還可以合情合理的收用各路人馬”劉勇起了個頭,趙進卻發散開來。
說完這些,趙進看向王兆靖說道:“兆靖,小勇沒有讀過什麼書,小勇也不知什麼大道理,可小勇知道爲趙字營去想,他所想所作,都是對咱們現在和將來有好處的,你得學學他這邊。”
王兆靖苦笑了聲說道:“若不是昨夜那一場殺伐,恐怕大哥還不會和小弟說這個,小弟明白大哥的意思,請大哥放心,不過小弟要問問小勇,這巡丁如果按照小勇的規制設立,可是僅次於家丁團練的武力,不知要放在誰那裡管着
誠懇接受批評和建議是一回事,權力分配又是另外一回事,眼下集市和鹽市上的巡丁,是由雲山行統轄,也就是說,在王兆靖、如惠和周學智三人的名下,新設的這個巡丁隊伍要歸誰管轄?而且現在各處的雲山分店內都有一定的力量,等擴大化的巡丁設立,這些力量也要歸於巡丁管轄了。
雖然是自家兄弟,可隨着趙字營的局面越來越大,彼此勢力範圍也分得越來越清楚,各自有所代表。
如果方纔這番話是趙進講的,那麼如何分配就是趙進決定,旁人只有建議不能於涉,可現在不同,趙進沒有發話,王兆靖自然不願意手裡的力量被劃一塊走,一定要問個明白。
“小弟覺得,該由雲山行和雲山分店來管,但每一處每一隊巡丁裡,副手當有內衛隊的人,裡面也該有內衛隊的力量。”劉勇考慮的很清楚。
聽到這番話,王兆靖沉默片刻,臉上卻有佩服和慚愧的神情浮現,長嘆了口氣說道:“小勇了不起,小弟慚愧啊
趙進伸手拍拍王兆靖肩膀,屋中沒有人出聲,誰都能看出來王兆靖有些失態,不過大家也覺得正常,昨夜裡王兆靖親手殺了辛啓韜,想想這幾個月的相處和打算,難免心神激盪,怎麼可能平靜下來。
“巡丁設立是大事,咱們要抓緊,可也得詳細謀劃,我還要和小勇細談幾次再定下來。”趙進擺手說道。
說完這個之後,趙進陷入了沉思中,和往常一樣,王兆靖起身就要問一句,如果無事,大家就要散了,還沒等他站起,趙進卻沉聲說道:“老馬,有件事要交給你來主持,人和銀錢就都可以通過小勇來調動,兩個月之內,魏忠賢身邊要死兩個人,選那種位卑權重的心腹親信動手,最好是當街格殺,能做到嗎?”
馬衝昊遲疑了片刻,笑着說道:“請進爺放心,屬下有八成的把握做到。”
“不要讓我們的人去送死,若是需要同歸於盡,那就去花錢找別處的死士。”趙進補充了句。
馬衝昊臉上笑容更盛,只是說道:“只怕沒人能想到這件事,沒人覺得會有人敢當街殺人,殺得還是魏公公的心腹親信,若屬下沒有料錯,動手之後走得了”
“你去準備,徐州這邊用你的地方還多,你不用親自去。”趙進補充一句,馬衝昊連忙領命。
等馬衝昊離開,屋中幾人都是看向趙進,王兆靖神情慎重的諫言說道:“大哥,要以大局爲重,魏忠賢這次沒有得逞,想必也會收斂,何苦再結仇怨,萬一再興刀兵,總歸對我們是拖累麻煩。”
“就是爲了以後的太平無事,纔要做這件事,他能派刺客來,我也能派刺客去,沙場上我們不懼,這暗地裡的勾當,我們同樣不懼,如果不讓京城這些人心生顧忌,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刺客派過來。”趙進森然說道。
樊金榜的家人可沒有那麼靈通的消息,等到趙字營馬隊來到家門口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樊子夏倒是在懷裡備了一把短刀,只不過這刀不是用來防身,而是自盡用的,可看着如狼似虎的趙字營家丁,樊子夏怎麼咬牙切齒,也沒勇氣把刀刺在自己身上。
被不屑的家丁將短刀打落之後,樊子夏才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爲了妄想和怨氣,把全家人都拖進死路里面,人被架着出屋子的時候就已經瘋了。
營屬被抓可是大事,很多人都過來張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趙字營的家丁們沒有隱瞞,直接將昨夜的事情和別人講了。
進爺居然在何家莊那邊被人刺殺,而且還是這忘恩負義的樊家內外勾結,這消息立刻讓很多人震驚,並不是每個營屬都像樊家這般心有大志,絕大多數人是知道感恩圖報的,趙進沒了,現在大家的溫飽和體面也會沒了,這樊家就是罪魁禍首,這樣的事情怎麼能忍下去,那樊子夏被綁在大車上,就有人朝他身上丟石頭,吐吐沫。
對樊家的懲治這纔剛剛開始,樊家的近親也被抓了起來,在城門處示衆三天後,會被安排到雲山寺的莊園內做苦工。
來往進出的那些外人都說趙字營慈悲,禍不及家人,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不興殺伐而只是罰做苦役,可徐州知曉這苦工含義的人都是心裡發寒,這可是真正的活罪難熬,好似奴隸一般的勞作,沒有一刻閒暇,若犯錯,就是重重懲處,而且這樣的日子根本沒有到頭的時候,以往那些做苦工的,沒幾個能熬過一年,而活着的這一年,當真不如死了痛快。
被罰做苦工之前,板子和鞭子是少不了的,因爲有差役沒掌握好分寸,打死了兩個人,不但沒有人銜恨,甚至還有說這個差役心軟的。
有溫飽,有體面,挺胸擡頭做人,這有什麼不好,偏偏去勾結那些外人,放着好日子不過,這是失心瘋了嗎?
城內趙字營和雲山行的人都已經傳下話來,以後大家彼此盯着,看到有什麼古怪不對勁的人或者事,儘快來稟報,如果說對了,肯定重重有賞,甚至子弟也有功勞加身,如果知情不報,到時候少不得要連坐的。
徐州城內進進出出的人太多,保甲連坐的法子一直沒有實行起來,可舊有的制度仍在,這次就按照原有的名冊給原來連坐的其他九戶人家定罪處置,弄得雞飛狗跳,人人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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