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徐鴻舉還挑釁的看了那書生一眼,意思表現的很明白,不管你怎麼說或者做,教主徐鴻儒是我的嫡親兄長,我還是比你親近。
中年書生似乎沒看見徐鴻舉的挑釁,只是沉吟着說道:“教主,真要動強,那就要大火併了,白白損耗咱們自己的實力,還是對教主的大業不利,以屬下看來,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教主娶了那木淑蘭,將木家經營的局面收在手裡,中策只是火併了木家人,將他家的局面拿過來,這下策就是平了木家,毀了木家的局面,不管這上中下三策如何,都不能讓王好賢娶了木家人。”
“費那個力氣做什麼,我現在領着人過去,把他木家人該帶回來的帶回來,該宰的宰了!”徐鴻舉又是擡高了些聲音說道。
端坐在那邊的徐鴻儒卻沒有平時那般從容自若,皺眉盯着自家的弟弟,很是不滿的說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手裡也有自己一攤子事,和小謝別這個苗頭做什麼,小謝在遼東領着幾百人,辛辛苦苦從海上回來,你就把手底下的人全帶過來了,這是做什麼,顯擺自己手裡人多,還是要告訴別人你要造反?”
幾句話就把徐鴻舉問的面紅耳赤,徐鴻儒越說火氣越大,聲音也越來越高:“青州府那邊就那麼穩?你就放心朝着這邊走?今天你就給我滾回去,把你的人全帶走,不然我就對你動家法!”
被這麼劈頭蓋臉的訓斥,徐鴻舉更是窘迫,卻一句話不敢反駁,只在那裡嘟囔着說道:“他也就是一張嘴,整日裡說自己在遼東那邊經營出多大的局面,零零碎碎只回來兩百,天知道從前是不是糊弄..”
話說了半截,聞香教主徐鴻儒已經大怒,抓起手邊一個茶碗就砸了過來,徐鴻舉雖然閃過,身上也被茶水淋了不少,頓時不敢再說了。
“滾出去!”徐鴻儒厲喝一聲,已經從座位上站起。
站在徐鴻儒身後的管家連忙上前,賠笑着勸徐鴻舉出了屋子,徐鴻舉不敢停留,卻恨恨的看了那小謝一眼。
廳堂中人很少,除了徐鴻儒、徐鴻舉兄弟、管家和小謝四人之外,只有站在廳堂角落的護衛,此時這些人也都是低頭,對屋中發生的事情只做不聞不問,徐鴻儒用眼神餘光瞥着站在那邊的小謝,那被叫做小謝的中年文士神情平靜,絲毫沒什麼激憤。
“明弦,十年前你自請去遼東傳教,赤手空拳打下好大一片局面,本教在山東、在北直隸能有這般的聲勢,你從遼東送來的人和銀子居功至偉,那女真韃虜犯邊,本座就擔心你的安危,明弦你能回來就好,你一人頂得上千人萬人!”徐鴻儒沒了那種故弄玄虛高深的語氣,說得很誠懇。
說完這個,徐鴻儒還站起重重的拍了下謝明弦的肩膀,這個動作對於已經高高在上的徐鴻儒來說已經是難得的親近了。
謝明弦臉上露出感激神色,眼神卻平靜的很,躬身說道:“本來遼東局面大好,燒香軍戶連村並莊,大家都虔誠踊躍,可韃虜一來,辛苦做成的局面就土崩瓦解,屬下只能帶着二百虔信教衆分批渡海回鄉,屬下有罪!”
“有什麼罪過,你能回來就是大功,你去遼東之後,我身邊就沒有一個能出主意的聰明人,眼下咱們的局面越來越好,正是要做大事的時候,你來了正好趕上..”
話說到這裡,徐鴻儒頓了頓,緩聲問道:“大明在那邊和韃子在那邊又能有什麼兩樣?咱們不能派人把那邊的香堂恢復起來?”
謝明弦又是躬身,略有些慚愧的說道:“尊上,大明散漫紛亂,有無數的空子的可鑽,即便是公然開堂燒香傳經,也無人理會,可韃子嚴酷無情,殺性極重,犯了他們的規矩就只有死路一條,而且這次兵敗如山倒,很多香頭教衆都死傷離散,局面已經徹底崩了。”
“可惜,真是可惜,本以爲遼東是千秋萬代的基業,卻沒想到就這麼毀了。”徐鴻儒嘆了口氣說道。
說起這個,謝明弦平靜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臉上浮現感慨神色,卻將頭更低了些:“誰也沒想到會敗的那麼快,不瞞教主,除了從海路潰逃到山東的敗兵難民之外,每日裡都有軍民逃亡,不是走陸路進關,就是去投靠女真韃虜,遼東的形勢越來越維持不住了,聽下面的人講,那瀋陽、遼陽只怕也守不住了。”
惋惜歸惋惜,可說起後面這些,徐鴻儒卻不怎麼感興趣,謝明弦擡頭瞄了眼直接停住話頭,略微擡高些聲音說道:“不過屬下帶回來這二百一十七人,各個都是遼鎮的精銳,以一當十不在話下,又都是虔信教衆,會是本教極大的助力。”
徐鴻儒微笑着點點頭,卻轉了話題說道:“鴻舉是個武夫粗人,和你這個樣子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心裡還是認你這個兄弟的,你不要因爲他的脾氣惱怒,大家還是自家人。”
“請尊上放心,二爺是咱們教中的架海紫金樑,屬下絕不會有什麼怨氣,倒是屬下當年年輕無知,或許得罪了二爺,還請尊上開解二爺,請二爺莫要見怪。”謝明弦很是低姿態的說道。
徐鴻儒臉上的笑意更濃,滿意的看着謝明弦,緩聲說道:“你剛纔那上中下三策都是不錯,此事說到根子上,就是不能讓王家得了木家,本教的法統畢竟是王家傳下來的,不過,你的那個上策卻有一樁不對的地方,知道是什麼嗎?”
“請尊上示下。”儘管徐鴻儒態度和氣好像平時閒談,可謝明弦卻沒有絲毫的怠慢。
“你想讓我娶了木家的女兒,將木家徹底收用過來,教內又不用火併,這上策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是不是?”
不等謝明弦回答,徐鴻儒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可你想過沒有,這麼收用過來,木吾真和木吾家怎麼安排,木家在東昌府的那些骨幹怎麼安排,多少人爲本教出生入死還沒有得到安置,憑什麼要給木家安排,按照你的上策去做,看似皆大歡喜,可實際上卻讓各處離心。”
“屬下考慮不周,還請尊上恕罪。”謝明弦恭謹的說道。
“小謝你這麼拘謹作甚,咱們就和當年一樣隨便聊聊,談什麼恕罪,你去遼東這麼久,中間沒有回來過幾次,對本教的細微之處把握不夠,你覺得我們也叫聞香教,木家那邊也叫聞香教,好像青蓮白藕本是同源,大家是一體的,但我的聞香教一回事,木家的聞香教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讓王好賢拿了木家,那又是一回事了,你明白嗎?”
本來語氣輕鬆,可說到後來,徐鴻儒的神情語氣都很鄭重,盯着謝明弦說出了這番話,謝明弦點頭躬身說道:“屬下明白了,是屬下考慮不周。”
徐鴻儒臉上笑容依舊,卻沒有繼續說話了,謝明弦皺眉琢磨,沉聲說道:“臨清是大城,本教在那邊不能放手做事,而且那木吾真生性謹慎,又懂得兵法,那邊很是麻煩,咱們若動,就要確保一次成功,不然就很難有下次了,以木吾真做事的習慣,恐怕會讓自家侄女早些嫁給王好賢,如果這親事成了,局面就會大變。”
謝明弦擡頭看了眼徐鴻儒,又是繼續說道:“不如將木家兄弟誆過來?直接半路或者席面上了結了?”
說完這句,他自己搖頭否掉,悶聲說道:“若這麼做,只怕東昌府那邊剩下的會抱團,到時候還是麻煩。”
“事情若不去做,光是謀劃,總覺得千難萬難,可真要動手了,卻發現簡單之極,木吾真的確不錯,可也不過是他一人不錯而已。”徐鴻儒說得似乎有別的意思。
謝明弦卻看到了徐鴻儒臉上的自信,他稍一錯愕,立刻反應過來,笑着作揖說道:“想必尊上早有謀劃,屬下這一番言語卻是見笑了。”
徐鴻儒也是笑,指着謝明弦說道:“咱們認識這麼久,不要拿這些官場上的虛文虛禮折騰,木家這些人看着精明能幹,卻是不知大勢的糊塗人,木家老三那麼出色的一個人物,若是留在我身邊,不知道能做出多大事業,結果卻要去徐州給王家開疆拓土,木家老二難得的沉穩角色,可也見不得這個‘王’字,那王好賢豬狗一樣的人物,卻被他當成東宮太子看待。”
說這個的時候,徐鴻儒語氣裡帶着些許恨意,謝明弦卻在沉默,當年聞香教中,他和木吾生被認爲是最出色的兩個年輕人,他是徐鴻儒夾袋中人物,而木吾生忠心王家,他覺得遼東是一片沃土,去那邊傳經燒香定能壯大聞香教的局面,而木吾生則覺得徐州是天下樞紐地,把握住就可以輻射四方。
這麼多年過去,木吾生早就橫死徐州,而自家在遼東經營起來的局面也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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