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來這邊的商人倒沒這個感受,但凡有什麼人羣聚集的熱鬧地方,總有三教九流的朋友過來發財,有盯着荷包的小賊,有誘騙孩童的柺子,有碰瓷耍橫的地痞,還有琢磨着設局坑害的,雖然趙字營兇名在外,可還是有不少不長眼,或者說來碰運氣的。
所以一開業那幾天,當真腥風血雨,不少人被當街拿住,直接打斷手腳,然後夜裡清江浦這片還有被抄家的,全家消失無蹤,聽說去邳州那邊的寨子還債了。
把本地和外地的商人驚嚇的要命,但隨即知道這兇殘不是針對他們,本地三教九流同樣驚嚇的要命,馬上知道這清江大市是個碰不得的地方,殺雞儆猴,連猴也殺過之後,這大市立刻安全了起來。
驚愕萬分的人還有如惠和周學智,他們從沒想到這清江大市居然這麼生髮,營造的時候還是入不敷出,可馬上大筆進項就入手了。
當本地的商人看到這清江大市的好處之後,很多人提前交了三年的租金,個別膽大的交了五年,而且提前繳納租金的商人不光是已經在裡面開始做生意的,還包括店面倉庫沒有完備,沒有入駐其中的。
大家看到清江大市的紅火之後,唯恐自家的店鋪攤位被轉給別人,大家又知道趙字營說話算話,所以先提前把銀子給過去,做好了文書,以這幫徐州人一諾千金的做派,那就不用擔心什麼了。
大筆的租金入賬,一下子把局面扭轉過來,徐州那邊朝清江浦這裡送了沒幾個月銀子,清江浦已經要送回去了。
但送銀子回徐州這個行爲很快就被趙進制止,還上徐州的支援就足夠了,不要讓清江浦本地這些人以爲趙字營不想呆太久。
秋意愈發濃重,清江浦運河上的船隻終於變少了些,再過不到一個月,北直隸和山東的運河會次第的封凍,到那時清江浦就該到了清閒的時候。
從蛤蜊港那邊回來後,趙進在清江浦也沒有呆太久,九月快要結束的時候,趙進和夥伴們踏上了歸程,徐州那邊有大事要做,具體說是什麼大事,就是趙進女兒趙鳳要過百歲了。
這件大事不光對趙進自己,也不光是夥伴們和趙字營相關係統,連清江浦的方方面面都關注起來。
想要搞好關係,弄清楚對方家人的生日和重要日子,在年節和這類時候要多加問候,這是拉近關係的不二良方,現在趙進在清江浦是個什麼地位大家都心裡有數,眼看着有個巴結討好的機會,還不早點湊上去。
清江浦各處也都急忙動作起來,準備禮品自然容易,可想跟上馬隊去往徐州,並且能參加這次“百歲”宴會卻要麻煩些。
不過這次趙進沒有不近人情,凡是有這個意思的,都有專門的人笑臉款待,指明路途,說明去那邊住在那裡。
這說明趙公子也有和大家親近的念頭,這時候要不趕快湊過去,那就白做這麼多年生意了,清江浦上下下鬧成一團,能去的喜氣洋洋,不能去的託人送禮,這才九月,居然有了些過年的氣氛。
就在這鬧鬨喜慶的時候,有消息來到了清江浦,是京師那邊的變動。
遼東經略楊鎬仍在集結兵馬,既然清河堡城已經沒辦法救援,那麼就要和建州女真打一場大戰,將這夥不知死活的韃子趕回老家去。
楊大人爲了立威,那尚方寶劍斬了兩名清河堡的逃將,首級在瀋陽城示衆,算是威懾衆將,爲即將開始的大戰鼓勁。
總督倉場戶部尚書張問達上奏,倉儲空虛,京師周圍最重要的京倉積儲不夠兩年的支用,而同等重要的通州倉不夠半年,京師重地,出現這等局面就是大險。
戶科給事中官應震上奏,太倉積儲在天子登基初年算得上充盈,自徵播州楊應龍、徵東抗倭、徵寧夏哱拜三大徵,耗費銀多達一千二百餘萬兩,開始有些支用不足,這幾年又因皇太后李氏逝世、福王赴封地、瑞、惠、桂三王婚禮等共費銀至七十餘萬兩。太倉每年所入不過三百七十餘萬兩,正額原以供邊餉,現在天下各項花費都在這裡支出,加以災傷減免救濟,進項不足,國庫空虛無比,可現在又要動用大軍,卻無錢支應,這也是大難。
說倉庫糧食的還好,說太倉國庫的,等於直指萬曆天子在張居正當政的時候還好,接下來這些年遠遠不如,若是萬曆十年到二十年之間,敢這麼說,早就下詔獄活活打死,抄家滅門都是輕的,到現在,萬曆皇帝根本不理會這等言官清流,隨你說去。
現在九邊軍餉和花費全要在戶部的國庫裡面出,戶部爲難叫的震天響,甚至打起向工部和太僕寺借錢的主意,兩家各借五十萬兩,堂堂戶部,居然要向別處拆借,當真是荒唐笑話,更有趣的是,工部和太僕寺不借,後來,萬曆皇帝出頭,這兩家才各出二十萬兩,勉強應急..
戶部、戶科各級官員紛紛出面上奏,所說的事情都是一件,戶部無銀,可現在遼東兵事要緊,沒有餉銀花費,大軍根本不可能開拔,更談不上和女真接戰,就地譁變都有可能,到那時局面就更沒辦法收拾了。
這幾年不僅大筆銀子花出去,而且各地收不上銀子來,災荒頻發,督撫往往會以救災拖延剋扣,這對空虛的戶部國庫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對這個,戶部拿出的第一個主意是俊秀監生花錢捐官,第二個主意是裁撤衙門裡沒有身份的差人幫役,留下的工錢也要減半,這兩項主意說出來讓人笑掉大牙,可卻都在救災和徵朝鮮的時候實行過,算是有常例可循,總算沒有辦法的辦法,提出來之後,萬曆直接照準實行。
接下來戶部爲了救急,又讓南京戶部出糧出銀,南京也有大倉,多少可以彌補些,不過南京戶部直接給頂了回去,別看南京六部是冷衙門,官員也不滿編,可品級上和京師戶部是平的,硬頂起來,京師戶部也是無可奈何,到最後又是萬曆皇帝出來和稀泥,南京戶部那邊只出一年的錢糧支應邊鎮。
又有人提議重開海路,供應遼鎮的錢糧自登州出海,自登州望鐵山西北口至羊頭凹,歷中島、長行島抵北信口,又歷兔兒島至深井,至蓋州,剝運一百二十里,至娘娘宮登陸,至廣寧一百八十里,至遼陽一百六十里,每石所費不過銀一兩,而走陸運過山海關入遼鎮,一石花費超過五兩,等於節省幾倍的花銷。
對於戶部中人以及參與運糧的各方勢力,甚至包括遼鎮的軍將們,都不願意用這種省錢快捷的法子,花費的少了,能撈到的好處也就少了。
可眼下這個局面,遼東局面不穩,山海關到廣寧,廣寧到海州再到瀋陽、遼陽一線都是麻煩,不僅有建州女真的威脅,還有蒙古部落的騷擾,甚至本地兵丁和那些客軍也都是大麻煩,糧草過境,直接私吞都是有的。
好處少,總歸是有的,比雞飛蛋打要好,這海運的建議提出來之後,再也沒有人說什麼海路風險,糧船容易傾覆,大家都說便利,萬曆皇帝也就準了,山東這邊的日子比從前總歸好過了些,不管怎麼說,糧食軍資過境,總歸能剩下些..
不過即便做了這麼多,不管是皇帝還是內閣,還是戶部的上上下下,都知道這些治標不治本,這些年國庫虧欠的是個大窟窿,不是什麼東拼西湊點銀子能補上的,眼下遼東眼見又是個新的花錢大窟窿,要想出生錢的法子。
銀子不夠,就從民家刮,這法子自古以來都是好用的很,嘉靖年間,爲平定倭患,南直隸、浙江、福建加徵“提編”,合計四十餘萬兩,有這個先例在,萬曆皇帝和內閣六部商議之後,決定加徵遼餉,第一次加派就是百萬兩以上的數目,等於是天下間納稅農戶的負擔驟增四成,而有功名免稅的依舊不用繳納。
這加徵遼餉一出,朝廷上下都是鬆了口氣,加徵三年,什麼缺口都輕易補上了,地方上和民間辛苦些,忍耐幾年也會過去,小小女真,難道三年還平定不了嗎?還有人更加樂觀,覺得楊鎬督師出關,平定建州女真指日可待,到時候大家再把這個加徵遼餉停了就是。
對這個加徵,清江浦上上下下沒什麼反應,加徵的是田賦,是種地那些苦哈哈泥腿子們的事情,和做生意的何干,有明一代,這商稅從來不怎麼在意,商人們從不把繳納稅賦放在身上,沒有身家背景的,或許被官府巧立名目敲詐勒索,可生意做大了,誰背後沒個靠山,在乎這個作甚。
“..當日張江陵一條鞭法,以爲於國於民兩便,糧賦徭役折銀一體繳納..時至如今,糧賦徭役不得少,折銀不得少一文,只恐這加徵亦如此..”
胡說主編找過來,語重心長的說:老白,更新是持續不斷的,你斷一天以後就懶了,要勤奮啊--說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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