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一個人在喊,最起碼十幾個人在聲嘶力竭的大喊,王兆靖心猛地揪起,難道自己剛纔看走眼了,難道那些老人和婦人就是聞香教過來奪門的教衆
王兆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劍柄,看來要拼了,他勉強鎮定下來,可城頭上的其他人卻已經慌亂起來,有人對着城外,有人想要回頭看看城內,都好像沒頭蒼蠅一樣。
“都他孃的聽我號令”王兆靖大吼了句,一腳踹翻了身邊一個亂晃的,順手抓起一根長矛朝着四周抽打下去,誰也沒想到這等世家公子會這般暴怒,連抽帶打,秩序居然維持了下來。
慌亂平息,王兆靖才聽清城內的哭喊,走到邊上一看,沒什麼人衝過來奪門,那些涌過來的徐州百姓正在哭喊着四處亂跑,有幾個被擁擠到城門方向的,根本不敢面對兵丁和團練們的兵器,直接跪在那裡連連磕頭。
下面亂成一團,根本不知道誰喊出了那句話,只知道那句話喊出之後,所有百姓都被嚇到了。
難道就是爲了煽動這個混亂,城外什麼動向,王兆靖急忙轉身跑到垛口那邊,城外那些流民也在填埋護城河,可看他們這個速度,只怕一百年也不會把河填平。
王兆靖鬆了口氣,伸手在額頭抹了把汗,回頭卻走向不知所措的鄭全,惡狠狠的盯着對方說道:“這就是你說的裡應外合,這不是個笑話嗎?”
鄭全惶恐的前後看看,突然咬牙說道:“王公子,要是個笑話,小的不會被人追殺,告訴小的消息那人也不會被殺”
“棍子那幾個平時膽子不小,怎麼剛纔一鬧起來就要去西邊求援”身後有人笑着說道,這幫人剛纔也被嚇得要命,這時候卻有心思取笑別人了。
聽到這些的王兆靖突然愣住,一把推開面前的鄭全,朝着城下跑去,到了城下之後,顧不得那亂糟糟的局面,直接對河叔說道:“河叔,你守在這裡,能用的人我全部要帶走,西邊危急”
說話間,王兆靖翻身上了坐騎,舉起劍喊道:“跟着我來的,跟着我走
也只能這麼大吼,因爲他帶來的人太雜,不過聽到他這個吆喝,各路人等都是齊聲答應,騎馬走路,急忙跟上。
西邊殺聲震天,城內街道上空無一人,王兆靖滿頭大汗的騎在馬上,他還不敢驅馬太快,怕甩下身後的隊伍,他一手握住繮繩,一手握緊劍柄,這時候,只有兵器才讓他感覺到安心。
流民主動的西邊城牆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在徐鴻舉所在的方向,能看到屍體和泥土壘砌成的斜坡正在越來越接近城頭,流民們蜂擁而上,有的躲避不及,直接被從兩邊擠下去,現在那斜坡高處已經離地很高,這麼摔下去往往就是活不了了。
之所以速度加快,是因爲徐鴻舉他們徹底撕破了臉,輪流驅趕各隊流民向前,誰遲疑不前的,立刻格殺勿論。
一直隱藏在大隊流民之中的聞香教骨於,還有這段日子發展起來的流民信徒,都拿着兵器惡狠狠的逼迫,此時沒人講什麼慈悲,也沒人顧念從前的情誼,只有一件事,不背土上去只有死。
除了殺戮逼迫,一筐筐的烙餅就那麼直接倒在地上,一袋子土填到斜坡上,回來就是換一個餅子。
這可是沒摻雜野菜草根的糧食餅子,有這麼多糧食,爲什麼先前不拿出來,有人有這個疑問,有人想要過去拿,可那邊卻有拿着鋼刀木槍的青壯守着,誰敢亂動,立刻不管不顧的砍殺刺殺過來。
想要吃一塊餅子,那就背土上去回來換,不去反正是個死,去了還能換口餅子吃,臨死前也能做個飽鬼,被城頭木石開水滾油驚嚇住的流民們又是瘋狂起來,他們用手挖土,用自己的衣服裝着,踩踏着同伴的屍體,就那麼向上跑去,這種世道,死了更好
流民們全力動員行動,而城頭防守反擊的力度卻比先前弱了很多,木石依舊充足,開水比先前還要多,滾油一直是齊備,可沒什麼人敢露頭了。
因爲就這一波攻勢剛剛發動的時候,城頭上已經有些適應了的兵丁民壯呼喝着投擲木石,澆下開水,可剛剛露頭,卻有幾個人慘叫着翻身跌倒,居然被來自城外的弓箭射中了
流賊居然有弓箭,誰也沒有想到流賊居然有這種利器,幾個人中箭,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結果又被射中,大家立刻都不敢動了,貓在垛口後面發抖,生怕被弓箭奪命。
其實被射死的人一共才五個,其餘的都是受傷,而且一共不超過二十支箭,敵人的弓箭數量有限,可誰也不願意當這個倒黴鬼,士氣更是大跌,流賊有弓箭,誰知道還有沒有別的。
到這個時候,城頭上的幾個頭目都急了,王把總拿着刀鞘到處亂砸,逼迫大家繼續反擊,兵丁們拿着盾牌嚴嚴實實的遮擋,然後再投擲木石傾倒開水,可這樣的速度已經慢了太多,有幾個大着膽子露頭的又是被箭射過來,倒是反應的快,沒有被傷到,可再也不敢擡頭了。
城頭反擊的力度弱了,流民們的效率大大提高,但這個斜坡耗費的土方數量巨大,城下各處又被流民們踩踏的結實,現在已經需要專門取土纔夠用,可這個時候的斜坡距離城頭也就一人多高了。
“老樑,城東那邊也有流賊,你領着人過去看看。”城東求援的人已經到了這邊,現在這邊守的艱難,如果另一邊再被流賊突入,那就要崩盤了,在這兩位把總看來,只能用官兵去做主心骨,才能守住。
“你這邊怎麼辦,賊人馬上就要登城了”樑把總擔心說道。
“怕個鳥,上城來老子用刀給他砍下去,還真欺負咱們城裡沒人嗎?”王把總惡狠狠的說道,不光是他,趙振堂和陳武都已經拿出了自己的兵刃。不管是官兵、差人還是團練們也都知道這個時候不對了,破城後的恐懼大過了被弓箭射中的恐懼,一鍋鍋的開水開始被倒下去。
“倒油”有人大喊,幾個人吆喝着用力,盾牌遮擋住他們身前,能聽到箭支射中盾牌的動靜,幾大鍋滾油被傾倒了下去,能聽到外面的淒厲的慘叫聲響成一片,流民們終於又是退下去了。
直到這時候,樑把總纔有機會帶着兵丁去往東門那邊,現在都不敢直着身子在城頭上行走,貓着腰快步離去,走出攻守這段城牆的範圍後,樑把總才直起身鬆了口氣,擡頭就罵道:“那幾個報信的兔崽子呢,怎麼不見人,是不是逃到城裡去了。”
說到城內,樑把總忍不住轉頭看過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城內有幾處起火了,白日裡煙柱升騰而起,估計城外都能看得清楚。
天於物燥,失火倒也正常,城內百姓自己就會去撲救,不會出什麼大事,樑把總嘟囔着罵了一句:“越忙越亂”
起火之後濃煙滾滾這是免不了的,可這麼濃的煙,倒像是滿屋子牛糞被燒着了,但這兵荒馬亂的時候誰還顧得上這個,周圍鄰居急忙去打水救火,生怕波及到自家。
“二爺,起煙了”徐鴻舉身邊有人大喊說道,隔着城牆前揚天迷眼的塵土,想要看清的確不容易,不過的確看到了。
徐鴻舉臉上露出興奮神色,向前擺手說道:“都上,都上,開了城,大夥有的快活”
原本在徐鴻舉身前幾百名青壯漢子,此時只剩下十餘個,徐鴻舉喊過來兩人說道:“去給那邊的馬隊傳信,讓他們向前湊,所有想跑出來的都宰了,事後有他們的好處。”
立刻有人飛跑過去傳信,那邊一直看熱鬧的響馬杆子們紛紛上馬,散開向着前面壓去
幾大盆開水從正對斜坡的垛口澆下,正在倒土的幾個人慘叫着從斜坡上跳下,後面的人剛要跟上,卻從流民隊伍中“嗖嗖”射出幾支箭來,守城的一人倒黴,被箭支直接釘在腦門上,守城的兵卒們嚇得紛紛縮頭,趁這個空擋,卻有流民們擡着一扇扇門板衝了上來,到跟前把門板搭在城牆上,現在踩着門板已經可以攀上垛口了
“大夥拿好兵器,不用慌神,這幫流賊早就沒什麼力氣,等露頭就他們推下去”王把總一手拿刀,一手拿盾,怒吼着說道。
城頭上的兵丁和團練們都是拿着長矛大刀,做好了肉搏的準備,守城的人少,進攻的人卻太瘋狂,而且還有冷箭發射,雙方這麼消耗下去,守城一方耗不起,還不如利用以逸待勞肉搏。
“快快上來了”有人顫抖着聲音大喊,外面流民的叫喊說明他們已經就在外面。
吶喊一聲,一隻手扒在垛口牆沿上,一個流民頭露出半邊,早就等候在裡面的兵丁揮刀砍了下去,直接剁掉了那手掌,露頭的流民直接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