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編的兩隊則是有些亂,那兩隊趙字營的兵丁都在吆喝着維持隊伍,至於其他各處的隊列,那就直接沒法看了,東一堆西一堆的,有人悶頭走路,有人彼此聊天,還有人低聲抱怨,如果不是有騎兵經常繞圈來回跑動,只怕已經有逃跑的人了。
“老爺,前面三裡左右的地方有百餘人的隊伍,帶隊的是嚴管事,其他人都是拿着刀劍槍棒。”一名騎馬的家丁回報。
“你們別逞強,靠近了很容易被人發現,要是被人盯住就有危險了,遠遠看着就回報,明白嗎?”趙進先叮囑了一句,如果是齊家三兄弟和老騎兵,甚至是牛馬大車店的那些夥計他就不會這麼說了,可眼前這個卻是衛所子弟,弓馬武技都不錯,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如果遇到敵人大隊也和這次一樣湊近了,那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好運氣了。
那年輕騎兵在馬上撓撓頭,有些尷尬的答應了,打馬離開。
所謂嚴管事就是嚴黑臉,他在何家莊操持採買雜務,認得他的人不少,周學智被叫做周管事,他則是嚴管事,趙字營都是些良民子弟,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城內赫赫有名的嚴黑臉。
又繼續向前沒多久,趙進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百餘人隊伍,爲首的除了嚴黑臉之外,另外一個人趙進也是認得,齊家村的齊二奎。
隔着幾十步遠,嚴黑臉和齊二奎慌不迭的指揮身後的隊伍去了路邊,等距離十步左右的時候,齊二奎扯着嗓子大喊道:“進爺,一家有難,四方幫扶,二奎帶着村裡的鄉親和鹽路上的兄弟共一百一十人,請進爺下令,水裡火裡,絕沒二話”
齊二奎手裡拿着朴刀,他身後那些漢子個個都是健壯精悍的漢子,手裡的兵器比不少團練們的都要齊整,着實要花費些好鐵打造,刀劍槍棒都有,更有幾個人揹着弓箭,說是有鄉親,恐怕都是鹽路上的鹽販私梟,各個凶神惡煞。
可就這麼一羣惡徒,齊二奎吆喝的時候聲音發顫,他身後一於人個個低頭,擡頭的臉色也有些白,他們總算知道趙字營到底是什麼實力了,且不說這前前後後近百騎兵遊走環繞,就看看這整齊列隊的二百騎兵,看起來好像一座移動的小山一樣,站在邊上就覺得喘不過氣,馬上的年輕人手持長矛,面無表情,一直看着控制坐騎看着前方,可齊二奎一於人就覺得渾身發冷,這殺氣也太大了些。
趙字營大隊沒有停,趙進腳步也沒有停,只是點點頭說道:“好,這份情我記下了,你們跟上來”
“得令”齊二奎這是在戲文上學來的套路,喊完這一聲,興高采烈的領着百餘人向後走,他身後那些漢子臉上也都高興的發光,進爺也記得咱們這份情誼了,以後這好處有的是。
騎馬的老兵隊,整齊前進的新兵隊,混編的兩個隊,又到後面的團練隊伍,再看看更後面那些堆滿物資的大車,齊二奎一於人都是目瞪口呆,各個規矩了不少。
各處鄉勇團練也都和這些江湖人打交道,各處吃的也不是官鹽,對鹽路上的販子和私梟都不陌生,齊二奎這一於人目瞪口呆,各處團練也都驚訝的很。
“這不是齊家村齊老二嗎?”
“你是說那個鹽販子?”
“就是那個,好大勢力的,居然來這投進爺了”
“那不是草包老七嗎?那小子不是一直跑河上嗎?怎麼也來了?”
齊二奎這隊伍裡的不少人都被認了出來,大多是江湖上有些名氣的人物,齊二奎這一幫也認出了來自各處的團練,他們鹽販私梟並不是在徐州鄉野橫行無忌,對這些團練鄉勇也要客氣,少不得大家鬧哄哄的彼此招呼,攀攀交情,還是石滿強黑着臉過來吆喝了幾嗓子才安靜下來。
嚴黑臉卻跟在了趙進身邊,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都說流民入境,趙字營在何家莊全力戒備,但該忙的還是要忙,嚴黑臉和齊二奎操辦鹽貨奔波,結果又到了分鹽的日子,徐州地面上不少鹽路人馬聚在齊家村。
也就是這時候有人傳來了消息,說流民過河了,齊家村老弱婦孺都連忙逃難,可這幫鹽販私梟卻不怎麼怕,一來是徐州地面熟悉,隨便找個什麼地方逃跑躲藏,外來的流賊追不上,二來是沒王法的事情做多了,想趁着這時候發個財。
嚴黑臉年紀大,心性穩重,看着老弱婦孺都逃了,剩下這百把人可用,就出主意說道一起去何家莊,那邊安全,而且沿路可以看看有什麼買賣做,大夥天天聽人講趙進,可不少人還沒看過,這次有個機會,大家鬨然答應。
流民大隊都靠着城池,齊二奎他們都是地理鬼,遠遠的兜了個圈子,還找了個已經沒人的村子吃了頓飯,這才朝着這邊來。
半路上就遇到宣講吆喝的騎兵,一詢問才知道趙進領着大隊人馬去救徐州,和團練們的害怕爲難不同,這幫鹽販私梟稍一合計就決定加入進來,趙進殺響馬滅僧兵大破雲山寺的事蹟官面民間不知道,江湖上早就傳遍,大家都覺得趙進有勝算,這一鋪值得賭一賭,不管是進爺的人情,還是接下來趁亂打劫,都有大便宜賺。
“進爺,這夥人也算是廝殺漢,不過比不得咱們趙字營,而且靠不太住。”嚴黑臉倒是知無不言。
趙進點點頭沉聲說道:“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嚴黑臉你有功,我記着的
嚴黑臉上的忐忑登時換成了燦爛的笑容,自己也堵對了這一鋪
“老爺,前面有五騎自稱樂家兄弟,說是要來和老爺一起去救徐州”嚴黑臉這邊的事情剛說完,又有前面遊動的騎兵回來稟報。
嚴黑臉說完之後還沒去往後隊,趙進直接看向他,嚴黑臉知趣的解釋說道:“進爺,樂家五兄弟是撈浮財的,幾個人本事不差,又有馬匹,有時候給大戶看家護院,有時候則跟着杆子於活,反正是誰給銀子就給誰賣命,徐州地面上也有點名氣。”
“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嗎?”趙進開口問道,嚴黑臉回憶了下,搖搖頭說道:“他們兄弟幾個在本鄉本土求食吃的,而且住在樂家村,真要做了那樣的事情,早就呆不住了。”
說話間,已經看到路邊有五名大漢站立,身後帶着坐騎,一看趙進他們過來,其中一名大漢大喊說道:“進爺,小的樂家兄弟,願意隨進爺一起去救徐州,請進爺指派”
“好漢子,趙某不會虧待你們,騎馬跟上,聽董冰峰的指揮”趙進笑着擺手說道。
那五個人齊齊作揖,然後翻身上馬,跟人打問誰是董冰峰。
之所以問有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是擔心那些翻了重罪的江湖人藉機洗白,一同過去援救,就有了官府和趙進的人情,等於是託庇過來,趙進可不願意被別人鑽了這樣的空子。
“五里莊團練八十七人,願同進爺前去救援徐州”
“跟上來”
“小的白家兄弟,願聽進爺驅策,救援徐州”
“跟上來”
“在下楊繼盛,帶家中丁壯三十口,願從進爺一同救援徐州”
“跟上來”
“永固山”
“趙家圈”
“房村集”
隨着隊伍的行進,在路邊總有或多或少的隊伍人羣,他們有的裝備精良,弓馬齊全,有的只有幾口刀幾把槍,其餘的都拿着農具,還有的只有削尖的木棍,他們有的是江湖人,有的是村莊裡的鄉勇團練,還有的沒什麼來歷,就是覺得該去救徐州,就拿着手邊的傢什趕過來。
趙進總算明白如惠要安排騎兵沿途宣揚了,本來自己只是召集了何家莊周圍和來到何家莊避難的那些人手裡的鄉勇團練,而現在許多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主動加入進來,面對徐州城下幾萬流民,多一個人的力量也是好的。
從何家莊出發一個多時辰之後,趙字營本隊之外的人馬已經覺得枯燥,開始擔心戰場上的遭遇,士氣也變得低落,可隨着沿途不斷有人加入,大家的情緒漸漸高漲起來,原來咱們這是義舉,是萬衆來投的,這事做得光彩,不管先來後到,大家都感覺自家慷慨豪傑,人人挺胸擡頭,於勁十足。
除了沿途加入,要跟着趙字營一起去城下救援廝殺的力量,沿途的村莊聚落還主動做出了犒勞的表示,剛出發那一個多時辰,路過第一個村莊的時候,裡面只來得及端出熱水,牽了兩頭羊出來,趙進自然是推拒,等到了第二個村莊的時候,那邊已經燉肉烙餅,大隊一過來就端出犒勞。
眼看着就要到午飯時分,趙進吩咐後面的馬車收下,然後照價支付了銀錢,那個犒勞的村莊還和趙進推拒了半天。
平時大夥混杆子、跑江湖,各處唯恐避之不及,團練鄉勇也未必怎麼招待見,經常有人在背後吐口水罵娘,說這是給大戶當狗,可今天不同,沿途百姓都是滿臉熱情,拿出平時捨不得吃的好東西出來犒勞,這樣的待遇大家那裡感受過,一時間這於勁又多加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