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趙進在城內的聲望地位,還有和夥伴們的交情,他說每人分紅七百兩,大家也不會覺得他虛言欺騙,而且現在不分紅下去,把這筆銀子集中起來統一調用,的確會有更好的效果。
這些趙進都很清楚,但他想要做的就是,讓大家實實在在的拿到好處,說一千道一萬,不如這白花花的銀錠管用,儘管夥伴們貧富不同,對這筆錢的態度也有不同,但這七百兩的現銀是實實在在的。
看到這筆銀子,一切的懷疑和說辭都沒有任何的用處,情義無價,但情義同樣沒辦法衡量,給每個人分一筆銀子,這份情義大家纔會結結實實的感覺到
分紅之後,不管對這筆錢看重與否,但對趙進不會虧待大家這件事,誰也不會有任何的懷疑。
這些事說起來是心術,但實際上也是應該,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經歷過那麼多事情,辛苦一年才做起這麼大的事業,在不影響酒坊發展的情況下,也應該讓同伴們得到豐厚的回報。
從吉家出來後,已經快要午飯時候,這臘月末尾,徐州街面上愈發冷清,不過卻時常能聽到鞭炮聲響起,街面上偶爾經過的路人也穿戴的很整齊,紅光多於菜色,種種情景倒是有些節日的氣氛。
之所以有這樣的改變,其實不是什麼世道變好,只不過在外謀生的徐州人都回家了,讓這凋敝的城市多了幾分生氣。
別人家要過年,趙家也要過年,趙進連着在外面忙了幾天,臘月二十四這天就要回家。
他早就預備了一大車的年貨,風於的雞鴨、臘肉火腿、現殺的肥羊、各色於果點心,還有布料之類的雜貨,都是好東西,這些也用不着他花錢去買,來買酒的那些店家自然知道年節送禮求個方便。
這些年貨夥伴們都分了點,又留給酒坊和貨場不少,改善家丁和夥計們的生活,剩下的就是這一車,上上下下的人都建議趙進帶走,總不可能忙碌一年,其他人都得了好處,東家老爺卻空手回去的。
看着趙進回家,何翠花少不得埋怨兩句,不過看到那一大車年貨後也是嚇了一跳,趙振堂雖說在衙門當差,不過因爲他那劊子手的身份遭忌諱,平日裡好處不少,年節時分走動的人卻不多,年貨也要自家花錢買,看到這麼多東西進門,難免會喜滋滋的。
衙門在臘月二十五就要封門,等正月十二重開,斬首死刑的事情則要出了正月纔有,趙振堂去不去上差都一樣,這幾天也悠閒的很,不過趙振堂還是習慣去捕房那邊呆着,幾個熟人閒聊喝茶,很是愜意。
回家看到正在搬運的年貨,趙振堂卻笑着詢問趙進說道:“聽老陳講,你給你那幾個小兄弟每人七百兩,這是年底分紅?”
“七百兩?”這數目嚇了邊上的何翠花一跳,注意力頓時從大車上的年貨移開,剛要開口卻又是愣住,隨即唸叨說道:“一個人七百兩,你七個小弟兄吧,這不是五千兩,這麼多銀子,你說給就給出去了?”
還沒等趙進開口,何翠花轉頭掃了下大車,大概盤算了下,又埋怨說道:“這纔多少錢,能給別人,怎麼就不知道顧着家裡。”
趙進撓撓頭,母親的反應也在他意料之中,這世上九成九的人家聽到這件事都會如此反應,不過他早有預案,苦笑着解釋說道:“娘,酒坊就是咱家的,銀子什麼的都放在那裡,搬回家裡再搬回去實在太麻煩了。”
說出這個來,母親何翠花的脾氣頓時小了不少,不過還是念叨說道:“那也給太多了。”
趙進求助的看向父親趙振堂,趙振堂笑着說道:“孩子長大了,他有他的想法,再說了,小進的那夥小弟兄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這些銀子也該花。”
何翠花搖搖頭,開口說道:“今天你們爺倆都不要出門了,個個都不回家,外面的飯菜就那麼好吃嗎?”
趙振堂這邊還好,酒坊那邊繁忙起來之後,趙進經常不在家吃飯,惹得母親唸叨也不奇怪。
但巧就巧在晚上還真就不能在家吃,中午剛剛吃過,就有人拿着帖子過來,說雲山行二掌櫃李順晚上在家裡宴請趙公子,商議酒坊選址的事情。
酒坊搬遷擴建,對趙進來說是第一等的要緊事,在家裡也念叨過幾次,何翠花雖然不滿,可也只能由他去。
儘管李順和趙進這邊打過幾次交道,也算是熟人,可趙進卻不敢大意,先給陳晃那邊打了招呼,然後領着吉香和劉勇,帶着二十名家丁,一起過去赴宴,這也是避免鴻門宴。
李順家是個三進的宅院,坐落在戶部山附近,這裡可是徐州城內最好的區域,按照趙進的理解,雲山行和雲山樓的幾個頭面人物,產業都置辦在這邊。
看到趙進到來,門前的管家連忙進去通報,沒多久,李順就親自迎接了出來,滿臉笑容,言談客氣無比。
雖說李順年紀比趙進大不少,有云山寺做後臺,在這徐州城也是一方人物,但他在趙進面前也要伏低做小,這位小爺的威名可是一條條人命和那紅火生意堆出起來的,刀子鋒利,銀子壓人,誰都會知道好歹。
“這兩位是我的兄弟”趙進把吉香和劉勇跟李順介紹了下,李順笑着客氣幾句,所謂“小八義”的名號雖然俗氣,但真有不少人這麼叫趙進他們,李順自然也知道這八位的具體身份。
“下面人跟着來了,勞煩李掌櫃安排他們烤烤火。”趙進看似隨意的說道。
大戶人家往來,主人安排客人的隨從本就理所當然,趙進這麼說實際上有些失禮,但他特意強調了,主家就不可能含糊過去,這二十個訓練有素的青壯呆在宅院裡,不管出什麼事,趙進他們都能佔據主動。
不過一切都很正常,李順把趙進三人帶到客廳,那邊早就擺好了酒菜,還有兩個美貌丫鬟伺候,這陣勢一看就知道是爲了趙進一個人預備的。
酒過三巡,宴席上的客套過後,李順揮手讓丫鬟們退下,笑着說到了正題
“房村集西邊三裡的地方有個高家莊,那邊二百多戶人家,這莊子在官道邊上……”
儘管趙進活動的範圍在徐州城附近,但對周圍的環境專門瞭解過,聽到這房村集的名字立刻就能判斷清楚大概位置,沉吟了下說道:“那豈不是在三不管的地方。”
李順笑着點頭,所謂三不管是指徐州、淮安府邳州和鳳陽府宿州三地交界之地。因爲三處官府權責模糊,很有些不法之徒聚集,李順繼續說道:“這裡有幾口甜水井,地勢北高南底,黃河水氾濫也能避開些,周圍一馬平川,又有房村集和雙溝這樣的繁華地方,不管是買糧還是賣酒都方便得很,正是趙公子你要的地方。”
“這麼好的地方,怎麼就突然沒人要了?”趙進笑着問道。
徐州土地貧瘠,但又有交通的便利,很多村鎮都因爲是道路交匯之地而繁華,那高家莊是個三不管的地界,混亂歸混亂,可也有溝通三地的便利,有井水有天地,還有些避洪的地利,更難得的是距離各處大勢力都不近,自由得很,不管用來做正經生意,還是用來見不得光的勾當,都是百裡挑一的好處所。
這樣的好地方肯定是各方勢力爭奪,這麼突然就空出來,實在是古怪的很,事物反常必爲妖,以趙進的謹慎當然能夠推斷出來。
吉香和劉勇對視一眼,都沒有出聲,在這樣的場合裡,他們總有些緊張,看着李順這樣的人物談笑風生,總是不知道怎麼應對,吉香和劉勇也能猜到對方的輕鬆話語裡包含着多重意思,但很多時候卻猜不透,可每次趙進都能從容自如的應對,這讓他們敬佩的很,趙進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就是同齡人,但一在這樣的場合,就顯得成熟沉着了許多。
聽到趙進點破,李順笑着說道:“趙公子你不問,在下也要說的,這高家莊是本寺蕭縣下院的產業,臘月十九那天才過到在下的手上,過去看過之後,覺得這莊子就是給趙公子的酒坊預備的,所以今天才來一問。”
沒等趙進說話,李順又開口說道:“這莊子我只要兩千兩,趙公子,這價錢可是等於白送了。”
趙進臉上已經沒了笑容,這還真是反常的很,兩百多戶人家,這樣好位置的莊子,兩千兩的確是白送的,李順這麼開門見山,到底有什麼目的?
“搬遷之後三年內,飄香酒坊的出產我要三成,而且要比給別人的價錢低一成。”李順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聽到這句話,趙進才放鬆下來,下重注博大財,看起來倒像是這李順的作風,而且這莊子是雲山寺的產業,如此說起來更加合理,按照雲山寺這幫子弟的習慣,寺裡的產業和自家無關,能換成自己的好處纔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