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崇禎皇帝對這個數字沒什麼感觸,但首輔孫承宗聽到後卻是色變,他解釋的很明白,努爾哈赤當年在薩爾滸的時候,纔不過用了一萬五千女真兵馬,接下來橫掃遼鎮,攻破大城,每次也沒有超過這一萬的數目,這一次差不多拿出來建州女真三分之一還要多的本錢。
這次遼西將門給出來的消息很多,有些甚至是孫承宗和王在晉也不瞭解的,倒是讓人知道他們從前隱瞞了多少,不過到現在誰顧不上在意,崇禎皇帝和朝廷中的很多人都把這個當成救命稻草了。
比如說這次統兵主將是二貝勒阿敏,副將是濟爾哈朗,他們兩個人都不是努爾哈赤的兒子,而是侄子,是努爾哈赤弟弟舒爾哈齊的兒子。
努爾哈赤很早就將舒爾哈齊處死,但背後有大部落支持的阿敏和濟爾哈朗動不得,鑲藍旗的老底子也動不得,只能給他們很高的地位,繼續保存他們的實力。
這嶽託則是大貝勒代善的兒子,手裡有自己的牛錄和實力,而且努爾哈赤對這個孫子有過照顧看顧,但嶽託因爲是代善前妻的兒子,所以小時候很受虐待,甚至還失蹤過。
這麼幾位擔任統兵將,他們統率的兵馬不能說不強,卻說明建州女真還留有餘力,還有後手,甚至還有別的安排。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大明朝廷裡很多人想聽到這個,建州女真還有餘力,那麼大明就還有一分希望,最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讓大明坐收漁人之利,最起碼雙方都要有損耗,這樣也會給大明喘息的機會。
想想當時畏建州女真如虎狼,覺得危及江山社稷,此時卻當成救星一般看待,很多人都不願意說出這個想法,的確是羞恥。
崇禎皇帝朱由檢甚至想要琢磨一件事,能不能雙方合力共擊趙家軍,不過這個想法直接被大臣們扼殺掉了,這個如果泄露的話,大明的正統性就蕩然無存,天下人心全歸趙進。
“到時候恐怕沒個結局。”這是貼身太監王承恩的原話,這句話讓崇禎皇帝低沉鬱悶了很久,王承恩算是他的心腹人了,連這個心腹都說出這麼直截了當的言語,而且不說將來,說什麼結局,恐怕都覺得這個皇位做不太久,已經在爲自己考慮後路了。
不過在這個時候,完全還可以樂觀,有些細節大家沒有注意到,但很多人都注意到兩個數目,建州女真騎兵五千,蒙古騎兵五千,這可是萬餘騎兵,萬騎這個數目在很多場戰鬥中都被提起,但真能拿出這個本錢的極少。
莫說建州女真,大明對蒙古最大的幾次戰鬥,萬騎入寇也不超過十次,瓦刺也先、小王子達延汗和俺答,僅此而已,至於大明這邊,也就是巔峰時期的遼鎮李家可以勉強組織起這樣的規模。
在懂或不懂的人看來,萬騎,還是一貫強悍的蒙古和女真騎兵,那真是無堅不摧,橫掃天下的偉力,那徐州趙進自從起兵到現在,還從沒有硬碰過萬騎這樣的大敵,更沒有碰過遠遠強過大明騎兵的韃虜騎兵。
更不要說,現在趙家軍放在遼東那邊的是孤軍,如果有個閃失的話,那就是趙家軍自起兵以來遭遇的首敗,現在這徐州趙進行事肆無忌憚,受個挫折之後,或許大勢就可以逆轉過來。
是什麼成色,就要在這個萬騎強敵面前稱量稱量了..
徐州向東有海州,那是淮鹽產地,如今也是趙家軍的重要港口,而在遼鎮也有一處海州,這個是在蓋州衛西北百餘里處,同蓋州衛一同扼住遼鎮東西的咽喉部,是要地中的要地。
十月末,遼鎮已經進入了農閒時節,海面上風大浪大,已經不適宜行船,此時天地肅殺,正是行軍作戰的季節。
遼鎮的海州衛已經成了一座大軍營,從遼陽和瀋陽過來的兵馬物資先在這邊匯合,然後向蓋州這邊開拔,這裡也成了大軍的兵站,會屯駐糧草物資,也是建州女真退路的門戶,而從廣寧那邊來的另一路兵馬則是直接趕往蓋州那邊。
建州女真兵馬部署的從容不迫,因爲對面的趙家軍並不急着前出,只是在復州和金州一帶積聚糧草,修築營盤工事,沒有什麼急襲蓋州衛的勢頭,目前已經有趙家軍的輕騎出現在蓋州衛附近,似乎是監視這邊女真兵馬的動向。
騎兵打探消息,封鎖遮蔽戰場,建州女真金軍的騎兵自然要有所針對,小規模的戰鬥就在這個時候爆發,追擊、伏擊、彼此獵殺。
讓女真和蒙古武將詫異的是,在弓馬騎術上,在騎兵的各種戰術運用上,趙家軍的表現絲毫不差,按照科爾沁蒙古的精騎講述,對方搞不好也有出身於草原上的騎兵,而且裝備和訓練更好。
到這個時候,唯一能安慰自己的,無非是趙家軍騎兵充其量有兩千,這個和自己這邊的過萬騎兵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
遼鎮的漢民百姓對大明已經灰心絕望,許多人已經心甘情願的爲建州女真做牛做馬,沒想到這個時候卻有了趙家軍的消息,雖然這不是什麼大明的官軍,可總歸是漢人的軍隊,那就總比女真人要強,更有人以爲,這是關內已經改朝換代了。
開始有遼鎮的漢民逃向復州和金州一帶,遼南半島以金州旅順爲端點,沿着海岸線向東可以去往高麗的是東岸,這邊遼鎮軍民的數量相對較少,但他們一直是跟着東江鎮抗擊女真,對皮島的定遼獨立團認同很深,因爲這個團裡的很多遼民都是出身於此,然後去的皮島,確定金州趙家軍和定遼獨立團的關係後,他們是出人出力。
除了東岸過來的遼民,還有從西岸這邊過來的,自蓋州衛到復州一帶,密佈着大小村寨堡壘,漢民數量遠比西岸要多,但自從大戰開打,大批的百姓就開始四散逃亡,只是沒有多少逃到復州和金州方向的。
一次次拉鋸爭奪,生死勝負,讓這些漢民早就沒有了信心,只求別被戰爭波及,而且害怕加入趙家軍會跟着一起覆滅。
建州女真所想的也很簡單,那就是堅壁清野,不能讓這支古怪的軍隊有物資有人力,結果到了現在,從西岸這邊投奔趙家軍的漢民居然比東岸要少。
“..估計韃子是顧不得了,如果他們趕着大隊的百姓來我們這邊,收或不收對我們都是好大的禍害..”
“..我們要知道一件事,我們趙家軍來到遼東,是爲進爺來拿下這塊地盤,不是爲了救這麼點人,他們或許悽慘,如果我們拿不下這遼鎮,那麼有幾百萬人悽慘,如此比較,大家該知道如何取捨了..”
對於投奔過來的遼東漢民,無論如何悽慘,如何情真意切,趙家軍並不接納,只是讓他們去往東岸那邊,沿海去投奔高麗,在鴨綠江畔已經有幾個大規模的漢民營地,有專人負責和高麗購買糧食以及裝備。
從復州那邊去往鴨綠江畔,不說幾百里路,在這初冬時節,當真艱苦無比,即便西岸已經沒太多建州女真兵馬出沒,可但這是險要路程,惡劣天氣就足夠要人性命。
趙家軍如此冷硬心腸,不光隨軍的遼民憤慨,連趙家軍中的士兵都頗有怨言,平息怨氣議論的法子也很簡單。
魯大的豐沛團收容了百餘名投奔過來的漢民,結果在第三天就被抓出女真奸細,這奸細可不是喬裝改扮的女真人,而是貨真價實的遼地漢民,幾名同夥去馬廄下毒,結果被盯着他們的人發現,這件事一出,嘈雜的反對聲頓時平息。
建州女真那邊似乎沒有對混雜難民中的奸細抱有希望,過來投奔的漢民斷斷續續,沒有給造成太多的麻煩。
實際上海州衛和蓋州衛附近的漢民大部分被抓做民夫,讓他們搬運糧草物資,修繕道路,甚至在裡面徵發僕從兵馬,大軍暫時短缺的糧草直接從漢民村寨裡掠奪,當真是慘不堪言。
和外圍的忙碌相比,海州衛城內倒是平靜的很,還有傳言,說是某位貴人的戲班子也到了海州衛,另有商人運來了好酒,在原本明軍參將的府邸內,整日裡飲酒作樂,不過當這個傳言開始之後,就沒什麼人發現這個跡象。
原本建州女真是沒這些玩意兒的,努爾哈赤對這個盯得很緊,他很厭煩子弟們沉溺於關內的各種享樂中。
不過這些年勝仗打得多了,佔領的地盤多了,遼鎮這如山如海的財富都落入了八旗貴人們的手中,自然不會安於簡樸的生活,開始追求些從前羨慕但不可得的營生。
山西和山東商人們運來了綾羅綢緞,運來了各色美酒,甚至還採買了全是女唱的戲班子,大明豪富人家有的,建州女真的貴人也要有。
大量的皮毛、人蔘,各種關外的特產換來了大量的財貨,一部分用作軍資,一部分變成了貴人們的奢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