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望本能地感覺到一種壓力,手不自然地向腰間的刀鞘摸了過去,但是表面上還是鬆了口氣。
這羣東廠的番子是怎麼回事?難道……難道是魏忠賢的餘黨,打算來鬧事的?
正當他還在心中忐忑的時候,這個大漢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你可是錦衣衛的齊望?”他緊緊地盯着齊望。
雖然心裡略有些慌張,但是他知道現在不能示弱。
“正是!”齊望打起了精神,強挺起了腰桿,毫不畏縮地面對着對方,“不知幾位有何貴幹?”
“小子倒是有膽識。”看着他凜然不懼的樣子,這個大漢先是略有些詫異,然後又冷笑着點了點頭。
接着,他正色問,“我乃東廠之人,奉令出外。你等是負責押送魏忠賢的吧?那現在魏忠賢是否在此地?”
既然他都知道這些事,看來確實是東廠的人沒錯了。
“在。”稍微猶豫了片刻之後,齊望點了點頭,“我等確實奉令押送他前往鳳陽,今天已經趕了一天路了,所以在此地休息。”
“那好!”這個大漢睜大了眼睛,然後以不容置疑的氣勢看着齊望,“快帶我去見他!”
齊望沉默了。
他知道東廠的地位一向比錦衣衛強勢,但是現在他職責在身,怎麼敢輕易讓這羣目的不明的東廠番子去見魏忠賢。
“敢問閣下是何人?又是奉了何人的命令要求見他?可有手令公文?”
這幾個問題一拋過去,這個大漢頓時勃然作色。
“大膽!東廠的事也要你來多嘴!”
隨着這聲怒喝,他向前又走了幾步,而他後面那些沉默的番子也跟着一起上前。
這種做派非但沒有嚇唬住齊望,反而讓他心裡更加明白了幾分。
這幫人是在心虛,他們根本不是奉上面的命令來找魏忠賢的。
他說自己奉令出外,但是卻沒有說自己“奉令出外來找魏忠賢”,顯然其中有詐!
一想到這裡,齊望頓時心裡就有了底氣,他驟然從手中抽出了那把不知道練過多少回的繡春刀,凜然無畏地正對着這羣人。
“我等是奉皇命辦差,爾等意欲何爲!?”他同樣怒吼了起來,聲音震得桌子上的茶杯都微微震了一下。
驛卒們看到這個情況不對勁,又不敢摻和到東廠和錦衣衛的爭執當中,連忙趁他們不注意溜之大吉,躲到其他地方去了。
齊望這一喝,喝住了這羣逼近的人。
領頭的大漢眼睛眯了起來,冷冷地再度打量了齊望一樣。
“哦,真沒想到錦衣衛裡現在還能出這樣的人才嘛……”他口中嬉笑,然後驟然也抽出了自己腰間的刀,“好!我還真就想會會錦衣衛的人才呢!”
在他的鼓舞之下,他身後原本有些動搖的番子們,也或快或慢地拔出了自己的兵器,一時間整個大廳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齊望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刀柄,指骨都透了出來,他死死地盯着前方,整個人都緊繃着。
雖然一開始出發時就對此行艱難做了一些心理準備,但是他沒想到自己纔出京城沒多久,就撞上了這樣的事。
要說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即使心裡害怕,他的腳也沒有顫動半分,反而站得愈發緊了,就好像生根在了那裡一樣。
支撐着他的,就是心裡的一個信念——既然奉了皇命,就必須將職責盡忠到底,到死爲止,作爲世世代代身受皇恩的齊家而言,沒有別的路可走。
就這樣,在他的注視之下,這羣東廠番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他的手也越來越緊,整個人也慢慢地躬了下去,隨時準備出擊、廝殺。
當走到離齊望只有幾尺距離的時候,這個大漢再度停下了腳步,森然地冷視着齊望。
他的眼神十分可怕,只有那種慣常殺人的人才會擁有這樣殘酷的眼神。他的整個身體都好像在告訴別人,他只要動手,就絕對不會留情。
“我最後再說一次,帶我去見魏公公。”
齊望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心裡則在想自己能夠給三叔拖上多少時間。
“好!”伴隨着這一聲大喝,這個大漢舉起了自己的刀。
“慢着!”
正當兩個人即將交手的時候,一聲暴喝停住了他們的動作。
兩個人同時向旁邊的走廊看了過去,然後看到了身穿飛魚服的劉鬆平。
“不要動手!”劉鬆平有意將自己的手離開了腰間的刀,示意自己沒有惡意,然後一步步地向這羣人走了過來,“大家都是奉了上命,不要傷了和氣啊!”
當他快速走到旁邊的時候,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終於微微緩和了一點。
“哼。”大漢冷哼了一聲,將自己的刀稍微放下了一點點,然後冷冷地打量着劉鬆平,“你就是劉鬆平吧?總算明白點兒事理,比這個愣頭青強!瞧瞧,他都敢跟東廠動手了!”
“望哥兒,別胡鬧!”劉鬆平呵斥他一下,然後將手放在他的刀背上,把刀也壓得垂了下去,“你是吃朝廷俸祿的,怎麼能跟朝廷的人動手呢?”
在他的呵斥之下,齊望總算將刀放了下來,只是神色之間還有些不服。
他正準備說話,劉鬆平卻給了他一個“這事我來處理”的眼色,壓住了他的話。
“這位小哥,請問尊姓大名?”劉鬆平微微笑了氣來,重新面對着大漢。
“你個小旗也配知道?”但是這個大漢並沒有給他面子的打算,反而白了他一眼。
這傲慢的態度,讓劉鬆平臉上微微一僵,但是他很快就忍耐了下來。
“好吧,既然不想說也沒關係……”他打量着這一羣拿着兵器的人,“各位是來找魏公公的吧?敢問是爲何事要找魏公公呢?還有,朝廷中對魏公公又有什麼新的處置了嗎?可否告知一下?不然的話,起了誤會可就……”
“東廠的事什麼時候需要跟你這等人物報告了?”大漢馬上打斷話,臉上還是一臉的不耐煩,“識相的,你們兩個就乖乖帶我們去見魏公公,不識相的,好啊,剛纔滅一個是一個,現在多滅一個也無妨……”
“你……竟敢對我三叔無禮!”齊望大怒,拿出到來就想跟這個狂妄自大的傢伙拼上一場,但是很快就被劉鬆平強行拉住了。
“好,既然是東廠有事,那我可以帶人去見魏公公。”他平靜地說。
“三叔?”齊望大驚失色,但是劉鬆平卻全然沒有理會他。
“算你識相!”大漢臉色一喜。
“不過……魏公公現在還在休息,這麼多人貿然過去打擾恐怕不妥。”這是,劉鬆平話鋒一轉,“所以,這位小哥,我們帶你一個人上樓去見魏公公就好了,剩下的人在下面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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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大漢臉色又是一僵。
“既然我等給小哥行了通融,那想必小哥也會願意給我等一個通融吧?”劉鬆平的臉上還是微笑着,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已經完全不同。
“我要是不給呢?”大漢冷笑。
“那就只好奮死一戰了,沒有別的路可走!”劉鬆平斬釘截鐵的回答,“我們只有兩個人,你們當然能贏,想要上的話就上吧!”
說完,他也將手摸到了刀柄上,叔侄兩個昂然面對着對方一羣人,沒有顯露出絲毫畏懼。
大漢不再說話了,只是一直打量着他們,好像在掂量他們的決心似的。
“魏公公真的在?”
“真的在。”劉鬆平馬上點了點頭,“你若是不怕,就隨我一起上去吧,想來你有這麼多人在下面,我們兩個也玩不出花巧來。”
“有道理……有道理。好!就按你的辦吧,哈哈,好!現在錦衣衛專門出人才了啊?好!好極了!”這個大漢大笑了起來,連聲叫好,然後臉色突然鐵青了下來,“回去了別讓我在京裡碰上你們,否則有你們兩個的好看!”
放下了這句威脅之後,他將刀收回到了自己的刀鞘裡面,他後面的人也紛紛照此而做。
“好了,現在帶我上去吧!”
劉鬆平不再多言,轉身就給大漢讓開了路,而齊望先是還有些憤憤不平,但是看到了劉鬆平嚴肅的模樣,他也不敢多說,將刀收回到了刀鞘當中。
說實話,他內心當中還是有些慶幸的,畢竟他也知道對方人數有壓倒性的優勢,如果真的動起手來的話,自己很有可能無法生還。
但是年輕人的傲氣,使得他無法對這個囂張無比的大漢服軟,所以上樓的時候乾脆站到了一邊,乾脆不理會這個人,而那個大漢也沒有理會他,只是跟在劉鬆平的背後,一步步地走了上去。
劉鬆平將他帶到了魏忠賢所住房間的門口,然後輕輕地敲了敲門。
“人帶來了?”裡面傳來了一聲悶悶的問話。
聽到這話之後,大漢頓時眉頭舒展了下來。
沒錯,確實是魏公公本人。他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一大半了。
“是的,已經帶過來了。”劉鬆平的語氣裡面有些不自覺的恭敬,“抱歉,打攪你歇息了,我先讓他進來吧?”
“嗯,讓他進來吧。”魏忠賢懶洋洋地首肯了,“你們在外面等着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