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新朝更迭,山東姓朱還是姓趙,濟南城的老百姓並不關心,睜開眼就要琢磨生計溫飽,誰會想那麼多。
所以沒人覺得莫家敗落,那莫家大院依舊沒人敢靠近,甚至還有人說,莫家這是巴結上徐州那邊,有從龍之功,馬上就要飛黃騰達了。
不過巴結上了新朝,這大明的官府自然就變得疏遠,原本和一家人一樣的莫培生莫師爺那邊早就斷了走動,反而下面辦差的吏員差役,這些都是本地土著,還要在本地吃飯的,都主動上門逢迎聯繫,到讓莫家重新變得熱鬧。
但終究是要有改變的,比如說迎親送親的隊伍敢從莫家大院門口過了,原來誰敢,萬一被莫家那幾個年輕人看到,把新娘子搶進去幾天,那可就是家破人亡的慘劇,而且還要身敗名裂..
即便這樣,大家還是看得提心吊膽,這隊伍百十人,花轎和鑼鼓鋪排這個都算不差,看着是殷實人家的婚娶,這樣的隊伍路過莫家大院門口,那不就是拎着肉從狗嘴邊走嗎?招引着出來咬。
相比於旁觀者的提心吊膽,莫家門前的護院門房之類的都興高采烈的,難得有送上門的,大家正好找個樂子,要說惹事大家是不怕的,都從莫家門前走了,肯定不是什麼官宦士紳人家,要是這樣的人家,肯定有幾個人物大家認識,或者根本就不會在這邊走。
更讓大家心癢的是,扶着轎子那婆姨三十出頭,風情萬種,居然還衝這邊拋了個媚眼,大家立刻鬨笑,幾個人哪還忍得住,吆喝就是上前,只說對方驚擾了莫家的清靜。
****薰心的才上前兩步,,心裡卻隱約覺得不對,但隨即又是釋然,心想莫家大院四周遍佈暗哨,有什麼不對早就示警過來,現在這種情形肯定安全無憂,想到這裡,腳步禁不住又快了些..
就這麼大大咧咧的向前湊,送親隊伍裡青壯漢子不少,卻都不敢攔阻,只是賠笑閃躲,等湊到跟前,卻看見那跟着花轎的婆姨臉上有惶恐神情,這讓莫家門前的護衛門房覺得不對,就在這個時候,身後那些青壯已經動手了。
那些先前還懦弱賠笑的青壯下手絲毫不軟,各個抽出手中熟鐵短棍,直接對着腦袋敲下,把人打翻在地,擡着轎子的轎伕已經把轎子放下,將僞裝成轎杆的長戟取下,其他人則是手持短兵控制住了前門,衆人在花轎和彩禮中拿出兵器,吆喝着向莫家大院衝去。
這邊一發動,那邊有人吹響了銅哨,在莫家大院幾處都有這哨音響起,幾處都有人馬同時發動,有人從前門後門衝進,有人則是翻牆,還有人直接就站在牆頭或者上了房頂,站穩後拿着弓箭警戒,四面八方衝了進來。
以在濟南城內的豪強私兵來說,莫家這些護衛算得上一等一了,但在這突然發動的人羣面前絲毫沒有抵抗之力,只能說這莫應龍把手下都用銀子餵飽了,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拿起兵器阻擋拼命,可他們的雁翎刀、朴刀在長戟和弓箭面前根本沒什麼意義,再到後來,甚至有穿着鎧甲的士兵撞進來,哪裡還能抵擋!
莫家護衛的抵抗迅速土崩完結,但內院外宅還真是有些難纏的,有人刀法嫺熟,還有人懂得配合結陣,甚至有兩個射術出衆的,居然只射面門,衝進來的人倒了兩個,結果被身披全甲的士兵衝到跟前,都給剁翻了。
這些難纏的角色也沒有抵抗太久,衝進來那些人的優勢實在太大,而且根本不和你講什麼江湖相鬥的規矩,長矛長戟弓箭火器,直接朝着身上招呼,又是人多勢衆,根本抵擋不住,有人直接被殺,有人直接被拿了,被五花大綁起來送到門外。
被抓的莫家人心裡還在委屈憤怒,心想你外面那些暗哨到底都在幹什麼,等出來之後,看到一具具屍體,和一個個同樣狼狽的暗哨被帶過來,這才明白對方做得乾脆利索,沒有任何的疏漏,莫家真的完了。
“東廠七個人,錦衣衛十二個人,都在這裡了嗎?”有人冷冷問道,問話這人穿着平常百姓衣服,身材瘦高,臉上卻有森冷寒意,腰間則是配着一圈飛刀。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名五十多歲的文士,此時滿臉惶恐諂笑,點頭說道:“容犬子過去認,這些人都是小的見過的。”
已經有人看到了這邊,莫家大院的俘虜直接忍不住大罵出聲:“莫培生,我們家老爺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你居然..”
剛喊了半截,只看到那瘦高人物一抖手,飛刀沒入那人的咽喉,這一下震懾全場,誰也不敢出聲了,那五十多歲的文士,也就是莫培生臉上不見絲毫憐憫,全都是厭惡神色,在那裡說道:“你們不知大義,勾結朱明奸細,活該有這樣的報應,莫某大義滅親,這纔是大義!”
即便是他這等口齒便給的,此時也說不太順流了,沒過多久,就有六個人和十三具屍體被擺了出來,莫培生的三兒子滿臉煞白的在那邊辨認屍首和活人,被活捉又被挑選出來的六個人則是面如死灰,不過都是一言不發。
正在這時候,從大院裡有人腳步匆匆的跑出來,臉上頗有些失望神色,到那瘦高人物跟前說道:“聶隊,莫應龍帶着大兒子和兩個親信跑了,順着暗道走的。”
莫應龍兩個兒子,大兒子武藝出衆,和莫應龍一起操持家務,小兒子讀書科舉,則是儘量和家裡劃清距離,住都是住在外面,這也有狡兔三窟的意思,稟報那人沒怎麼壓低聲音,卻被跪在邊上的莫家俘虜聽到,有幾個硬氣的忍不住大聲吆喝說道:“別看你們現在猖狂,莫大爺會給我們報仇的。”
說這話的時候,本來已經有點求死了,不過那被稱作“聶隊”的瘦高漢子瞥了他們一眼,冷笑連聲,極爲不屑。
自從當年自遼鎮撫順逃到山東濟南,莫應龍就想過有這一天,也一直在做準備,比如說直通兩條街外的密道,比如說密道出口的宅院是用死人的名義買下的,根本沒有人想到是他的產業,在濟南城內城外都有佈置,藏着再起的銀錢和兵器,逃出去也可以做個富家翁。
而且這些年莫應龍享受歸享受,武技卻沒有落下,和其他匪幫盜夥廝殺,他憑着手中朴刀砍翻了幾名武技出衆的角色,也正是因爲這個,他才能鎮服下面數百廝殺漢亡命徒,兩名親信也都是一等一的身手,一人擅長弓箭,一人擅長長矛,而他的大兒子朴刀上的功夫也是了得。
相比於莫應龍和親信們的鎮定,莫應龍的大兒子則是神色悽惶,他在濟南城已經富貴慣了,已經有了家小,還養了外宅,實在捨不得離開,他知道不得不走,可知道這一走,恐怕好日子就到頭了。
看到他大兒子的神情,莫應龍氣不打一處來,只是壓低聲音冷冷說道:“還哭喪着臉幹什麼,快換衣服,要儘快出城,不然趙家軍那些雜碎要關城門了!“
他們都已經出了暗道,正在那宅院屋子裡更換衣服,打扮成行商百姓的模樣,甚至連路引和藏着兵器銀兩的挑擔都已經預備好,和南北直隸以及山東的江湖大豪一樣,他身上也有云山錢莊的銀票,這個現在已經是七省通兌,帶着方便。
莫應龍訓完之後自己嘆了口氣,悶聲說道:“我也有錯,明知道徐州人進來了,還捨不得這份大好基業,明知道該安心收手享受了,卻還想着更大富貴,去和朱明廠衛勾搭,招來了大禍,既然到這一步,我們也不用想太多,趙家軍兇殘,卻不會禍害女人孩子,咱們手裡銀子不少,去別處安心過些年吧!”
大家臉上都是無奈悲傷,可也只能悶頭答應,快速換裝完,帶着傢什出了門,這暗道足夠長了,這幾條街外,怎麼佈置也不可能佈置到,但大家還是足夠小心,沒有直接挑擔揹包出門,而是先拿起兵器。
他們倒是不擔心被人發現,當時選這裡做暗道出口,就是因爲這條街人煙稀少,發現安全後再收起兵器不遲,手持長矛的人在前,弓箭在長矛左側,莫應龍居中,他的大兒子跟在身後,再向前走幾步,若是無事,就要收回去了。
街道還是和平日一樣冷清,莫應龍時不時就要喬裝改扮來這邊看看,看來趙家軍在城內也沒有發現這一處所在。
突然間,在街口出閃出一個人,莫應龍的弓手親信立刻擡弓射箭,到這時候,纔看到對方也是手持一張長弓,張弓搭箭射過來,莫應龍的親信當年在遼鎮是吃雙餉的精銳,號稱百步穿楊,可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他反應慢了半拍,他的箭剛離弦,街口射來的箭已經到了跟前,直接貫入前胸。
就在這同時,在他們身後沉重的腳步聲響起,莫應龍駭然回頭,卻看到一名披甲大漢手持長刀衝了過來,幾步到了跟前,揮刀就是斬下!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