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軍火銃士兵一直都是站在那三輛雙輪推車後射擊,而那三輛看着像一窩蜂的火器一直沒有打響,但在這四十步的距離下,在火銃輪射有了停頓的情況下,這三輛一窩蜂噴吐出了火焰。
這一刻好像春節鞭炮最響的時候,密集爆響,只看到那三輛雙輪推車上的箱體不斷有火光迸射,衝在最前面的建州女真兵卒下意識的反應過來,這是火銃再開火,只不過是幾十支火銃以極快的速度輪射開火!
密集爆響的聲音讓所有人的動作都停頓下來,連中彈的淒厲慘叫都被掩蓋,這三個箱體很快射擊完畢,在距離火銃陣列前沿七十多步內,已經沒有站立的人,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和傷員。
這是什麼火器?居然威力這麼大,忍受傷亡向前衝峰這個沒什麼,可頃刻時間死傷已經超過了一百五十,留守兵力的十分之一都填了進去,這還沒有白刃接戰,對方僅是用火器射擊,留守的建州女真兵馬,都被這一窩火的密集火力打懵了。
一窩火射擊完畢,開始有人上前忙碌,有人拆掉後蓋,拿着一塊插滿毛刷的木板插進一窩火的每根鐵管內,很快就是將火藥殘渣處理乾淨,溼刷一遍,幹刷一遍,然後開始一根根管子裝填彈藥,裝填完畢後,用同樣插滿通條的木板直接夯實所有管子裡的彈藥,再將後面帶有引線的後蓋板扣上。
每挺一窩火都有三塊帶着引線的後蓋板,射擊時候,用一塊裝填一塊,確保射擊的頻次,清洗銃管,夯實彈藥,甚至裝填彈藥,都有專門的工具,不然這疊放着十幾根二十幾根銃管的一窩火按照火銃的程序處置,在戰場上花費的時間可就太多了。
即便備有專門的工具,一窩火再次打響也需要時間,但對面的建州女真兵卒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反應,剛纔硬頂着衝過來,卻沒想到會有這麼強的火力****,但看到這邊緊張忙碌的裝填,他們又重新鼓足了勇氣,能聽到軍將們的怒罵催促,可下面兵卒們向前的腳步,怎麼也快不起來了。
他們快不起來,趙家軍火銃士兵們卻不在那邊等待,他們也不用架着木叉木架的標準射擊,士兵們端着裝填完畢的火銃,快步衝出去,和敵人拉近到射程之內然後開火,百餘隻火銃就這麼不斷向前打響。
被打懵掉的留守女真士兵已經有些驚慌失措,驟然間的大死傷,和此時前面不斷倒下的同伴,這夥徐州人的火器這麼厲害,他們還有什麼不知道的手段,這支女真兵馬再也沒有勇氣堅持下去,轉頭就是後退,一直向着岸邊跑去。
而派出去襲擊側翼的偏師,在一窩火打響之後就停下腳步,如果正面沒有牽制和殺傷的話,側翼的小股部隊過去就是送菜,當看到大隊後撤之後,他們也忙不迭的離開。
留守女真的將官也有計較,方纔貿然去開闊地迎敵,算是失策,只要來到登岸這樣的逼仄地形,對方就佔不了上風,甚至連隊形都沒辦法展開,方纔因爲對徐州兵馬火器威力估量錯誤,死傷已經近三百。
此消彼長,徐州人又有火器上的長處,這時候去硬碰硬很不利,不如固守船隻和登岸地,等到北邊主力得勝後,再合兵一處,徹底掃平這該死的徐州要塞,聽着北邊傳來的山呼海嘯,估摸大軍馬上就要殺回來了。
趙鬆率領的隊伍沒有趁勝追擊,但也沒有回縮要塞,控制住港口區域後,每個連都有人抽調出來,在各處的倉庫和貨場走動清點。
“有人從北邊來了!”“咱們的船回來了!”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帶隊在外面的趙鬆心大跳了下,北邊很可能是建州女真大軍,咱們的船難道是說關內的支援到了,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北邊能看到千把人鬧哄哄的向要塞跑來,這個樣子一看就是皮島的百姓們,而海面上的船隻則是離港的那兩艘海船,他們都在遠遠繞着皮島觀察。
“把炮預備起來,稍有不對就打!”趙鬆安排了一個連的人過去,還帶過去一架一窩火,要塞牆頭的兩門輕炮也在調整角度,萬一這千把招募來的人不對,那就要開打。
倒是海上那兩艘海船不用擔心太多,這隻可能是趙家軍自己的船,無非是他們帶來什麼消息。
鄭小二帶來了千把皮島百姓,裡面婦幼老弱三百多,其餘都是青壯,第三連的人回來了三十人不到,其餘的不見蹤影。
“那些軍爺說要去招攬更多的人,皮島有些鄉親給他們帶路去了!”鄭小二回答的很簡短。
趙鬆立刻明白了爲何,第三連那些人把方纔領命時候的遲疑膽怯視作奇恥大辱,現在要把這個差事做好,洗刷自己,證明自己。
雲山行的夥計以及趙家軍的伙伕早就準備好了餅子,每個人吃飽不太可能,但每個人都有巴掌大小的一塊雜糧餅子,這個多少能恢復些體力。
皮島百姓困苦慣了,一見到這餅子都是眼睛發光,這幾日戰時,所有物資都優先東江鎮軍兵供給,下面人過得更苦,很多人肚子還是餓着,見到有餅子,立刻狼吞虎嚥的吃下,有人吃了一塊還不夠,直接打起了婦幼老弱的主意,居然伸手過去搶奪,引得場面一陣大亂。
“把那幾個搶餅子的抓出來!”趙鬆站在那裡大吼說道,趙家軍的兵丁直接衝進人羣中,將搶餅子的惡徒拽了出來。
“來到我這裡就要守規矩,不守規矩的就是殺頭!”趙鬆吼的嗓子都要啞了。
吼的聲音再大,下面騷動依舊,但幾個腦袋被砍下之後,場面立刻變得安靜有序,可皮島百姓是被東江鎮官軍管轄,對徐州人卻未必心服,稍作安靜後,就有人指着趙鬆大喊道:“你們又不是官軍,憑什麼殺人,還有什麼王法嗎?”
這質問說出,人羣又是騷動,本來想要說話的趙鬆也被堵了回去,立時暴跳如雷,指着那吆喝的人喊道:“把他抓出來,擋着的殺!”
質疑和騷動可以,擋在刀槍前面卻沒人敢,人羣立刻讓出一條路,暴躁的趙家軍士兵直接把那人拽了出來,看他長相和穿戴,沒來皮島前或許還是個人物,在這裡或許還有人望。
“現在徐州就是王法!”趙鬆惡狠狠說了句,抽刀砍下。
人頭落地,鮮血噴涌,這次人羣徹底安靜了,趙鬆跳上身邊一高處,大聲吼道:“韃子大軍上島,兩路夾擊,東江鎮已經完了,你們不想死,不想給韃子做牛做馬,那就聽我們的安排,不想聽的,現在就可以走!”
已經跑到這裡的,都是知道局勢,或者說相信鄭小二的,誰還想走,誰還敢走,幾顆人頭落地之後,立刻安靜聽話了。
趙鬆也沒有等下面回答,直接開口說道:“各隊按照事先安排的去挑人,立刻忙起來,快,咱們沒多少時間了!”
各連士兵們轟然聽令,幾人一組,快步跑進人羣中,吆喝踢打,每組帶了百餘人出來,朝着各處倉庫堆場跑去,把倉庫裡面的貨物搬出來,把堆場上的木頭滾動,堵在碼頭區域各處。
連婦幼老弱也不能閒着,在要塞內還有很多事讓他們去忙,而趙鬆站在略高的地方盯着不遠處的建州留守兵馬,如果對方想要撲上來,那還要去打。
“把韃子的兵器都撿起來,有什麼要什麼!”趙鬆吼叫着下令。
建州女真留守兵馬也發現了這邊的異動,想要上前卻又退了回來,徐州火器實在讓人膽寒,而且現在又多了近千青壯,再打起來,連人數上的優勢都沒有了,反正等到北岸那邊會剿完畢,大軍匯聚此處,怎麼也把這處要塞吃下來。
從北邊傳來的聲浪越來越大,三五成羣向這邊跑來的皮島百姓也越來越多,經過剛纔的慌亂後,一切都有了章法,有人專門負責引導,有人負責分配,全副武裝的趙家軍士兵則是維持秩序,沒有任何勸誡和警告,任何人觸犯規矩,就是被拖出去一刀,用這條命警示其他蠢蠢欲動的混賬。
提前出去的兩艘海船沒有靠岸,這樣的大船靠岸再啓航花費的時間不少,建州女真手裡船隻很多,萬一被困住圍攻就是災難,所以這大船在要塞遮蔽的死角處放下了舢板,幾名水手快速滑動靠岸,建州女真能看到這邊有船,卻不知道有什麼動靜,以他們的操船能力,從這邊劃到那邊能做到,再複雜些就沒能力了。
“說消息就好,不用上岸!”
“東江鎮船隊已經脫離戰場,向着西邊去了,小的們看到東江鎮軍將上船,但毛文龍的帥旗仍在,不知道他走沒走,北岸那邊已經徹底亂了,不少東江官兵跳海,現在海上全是屍體,不用多久,那邊就會打完了,營正有什麼吩咐!”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