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官軍彙集都是在天津,那邊糧草充足,又可以就近得到京營和薊鎮的支援,更有可能盤踞在天津不動,在那邊和我們決戰。,”石滿強悶聲說道,即便是他這樣的沉穩老實性子,此次出戰也有些按捺不住的興奮。
趙進笑了笑,悠然說道:“眼下大勢,官軍在天津那邊和我軍決戰是最好的選擇,可在天津那邊彙集,卻沒有任何出動,這不是畏敵不前嗎?就算督師和主將明白,朝中也不會允許,就算閹黨那邊不出聲,東林內部也會有人跳出來,這南下接戰無關軍略,而是關係朝爭。”
說到這裡,趙進在距離天津最近的靜海縣上點了點,笑着說道:“所以這裡可能最大,又算是出來了,又沒有出來太遠。”
衆將都是忍不住鬨笑,吉香搖頭輕蔑說道:“這些讀書人真是扯後腿壞事的貨色,咱們以後可不能這..”
話說一半,那邊陳昇咳嗽了聲,吉香也是明白爲何,有些尷尬的訕笑,卻是不出聲了,趙進只作沒有聽見,沉吟了下說道:“如果在靜海或者青縣接戰,後方的滄州和興濟縣就是隱患,我們沒有餘力留守駐防,如果在我們開戰的時候,這幾處的民壯官兵在後面有什麼小動作,那就有風險,所以這些城池不得留有官軍,文官放在營中關押,每一座城池都要用炮轟破,然後進城搜剿抓人,讓他們沒有組織抵抗的能力,也不敢有這個心思!”
當大軍來到滄州城下的時候,滄州城完全是不知所措的反應,城門倒是關閉,可第一炮試射之後,發現城門洞沒有被堵死,再接下來,就是主動的開城投降,滄州知州假模假式的準備上吊自盡,然後被身邊人救了下來。
河間府府城的駐軍龜縮不動,滄州本地兵馬早就逃散,更荒唐的是,滄州本地始終不相信會有大股的反賊兵馬來到,北直隸已經太平了好些年頭,士紳們百姓們都覺得即便有兵馬來,也會是從北邊來的韃虜,至於從南邊山東徐州來的,那算是什麼,實在難以置信。
而趙家軍出現在城下的時候,城頭的官吏士紳們同樣瞠目結舌,因爲即便官軍也沒有這般嚴整的隊列,也沒有這麼整齊劃一的服號和裝備,這若是賊軍,那所謂的官軍是什麼?可什麼時候在山東和徐州居然有這樣的兵馬,而且還這麼一步步進了北直隸,這邊距離京師也不太遠了..
就在這難以置信,不可相信的情緒裡,趙家軍火炮開城,將城內一掃而空,對於官員被拘押,滄州士紳豪強們的態度很曖昧,只要不抓他們,那就沒什麼可在意的,這趙家軍軍紀森嚴,除了城門城牆損壞,那些趁火打劫的瞎眼孬貨被砍了腦袋,其他一切如常,那大家就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來個保境安民就好。
趙家軍在滄州耽擱了一天,本來三個時辰就可以,之所以耽誤了這麼久,是因爲附近長蘆鹽場的一干人過來了,世人都知道淮鹽和海州鹽場,卻忽視了規模僅次於海州鹽場的長蘆鹽業,這邊就是號稱北鹽之地,滄州地方算不得什麼,可這長蘆鹽務卻是個金山,鹽政鹽商以及京師大佬,都靠着這個生髮。
長蘆鹽務來人也不是爲了什麼忠義,他們開出條件,只要趙家軍不破壞長蘆鹽業,現付三萬兩銀子,回程還有三萬兩銀子,一切都是好談,這做生意的消息卻比地方上的土棍靈通,長蘆鹽務等人自然知道趙家軍和淮鹽的聯繫,也知道徐州生意做的多大,他們還提出來條件,趙家軍北上期間,滄州這邊絕不會有什麼異動,揚州鹽商是地方的土皇帝,長蘆這邊也差不太多,如果趙家軍想要和朝廷和談,長蘆這邊也可以牽線搭橋。
這些自然不是白做,被軍威震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看到了淮鹽的改變,眼下趙家軍的勢力已經快要出山東,長蘆鹽商們自然要有所行動,讓趙進和夥伴們覺得微妙的是,長蘆鹽商居然判斷趙家軍這次不是造反,因爲從生意的角度來看,這做不到利益最大。
接下來的行進也很順利,運河開航後,趙家軍對漕運系統的利用遠比朝廷方面徹底,大量在清江浦、濟寧和臨清集中的漕船和物資通過漕運運河往來運輸,爲趙家軍運送人員、物資和糧草,甚至船隻可以作爲臨時的營帳,而官軍那邊則很麻煩,趙家軍進一尺,官軍就少一尺,趙家軍對運河漕運的利用多一點,官軍就少一點。
在到達青縣的時候,甚至連火炮開城的步驟都省略了,青縣知縣會同縣內官軍逃避出城,青縣士紳開城相迎,趙家軍在這邊暫時休整,因爲已經得到了確實的消息,各路官軍已經在天津彙集,不日即將出兵,先頭兵馬五千餘已經到達靜海縣。
到這個時候,官軍終於知道封鎖消息了,前幾天在運河沿線趕路的行商們不見蹤影,趙家軍的輕騎刺探的時候,開始遭遇到官軍的探馬夜不收,原來拿着銀子就可以進去的村寨,現在都是閉門不納,甚至還有出來動手的..
不過青縣這邊已經是北直隸的腹地了,即便不走天津衛,直接從青縣入順天府,繞開三角澱那片溼地,走大城縣、文安縣、保定縣一線,騎馬到京師只需要不到三天,此時靠近青縣的幾個順天府縣城都是城門關閉,告急的文書一封封送向京師。
如果趙家軍真是賊衆或者韃虜,那麼這個時候就會分散出兵,去周圍洗掠,去驚擾各方,會讓京師方面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做出種種慌亂的舉動,不過趙家軍那麼做,他們就好像沒意識到青縣距離順天府不過兩個時辰的路程,也沒意識到派出騎兵可以直逼京師城下了。
因爲從青縣這邊進入順天府,沿途沒有太可靠的河流,而且文安縣和三角澱之間的地形太過逼仄,大軍在那裡沒辦法周旋,會有一定風險,更關鍵的是,趙家軍這次的目的就是要大勝一場,打垮朝廷湊起來的大軍,然後再按照自己的步調進行,如果真是乾脆利索的進逼京城,那就會有很多不可測的結果了。
這次官軍號稱十萬,實數八萬,不過眼下這個局面,河南那邊新募的官軍已經不可能來到,山東那邊的兵馬也不可能出省,天津衛的官軍不過六萬五千餘,這還是薊鎮加派了幾千兵馬過來,即便這個數目也要比趙家軍大很多,還是有三比一的巨大優勢,讓朝野衆人樂觀的很。
既然距離這麼近,京師那邊的很多消息都可以及時的送到趙進手中,儘管官軍騎兵做了遮蔽,京營和順天府各路兵馬民壯也在戒備,但順天府這麼大的地盤,想要鑽空子過來實在太簡單了。
雷財帶着內衛隊的精幹力量已經進入京師,這次趙進沒有發火,因爲局面已經這般,很多事必須去做,而不是想着保全自身,京師那邊的反應很詭異,到現在還在維持着一個一切如常的局面,甚至百姓們只知道傳聞,不知道真實情況。
目前執掌朝政的東林大臣們只能強撐着了,總不能說因爲自家定策,導致徐州反賊一路北上,而且馬上就要進入順天府,不管是這定策的對錯,還是應對處置調集兵馬的快慢,追究起來,都是要死人殺頭的,出人意料的是,魏忠賢一黨沒有藉此反撲,偶爾有幾人挑起來,隨即又被壓了下去。
按說大軍逼近,又是逼近天下中樞的都城,總該風聲鶴唳,緊張無比,可趙家軍這一路走的太規矩了,軍紀森嚴,沒有抄掠地方,士紳百姓們自然不會去告急,而且趙家軍經過的大部分區域,早就習慣了徐州兵馬的存在,更不覺得這是怎麼樣的大事。
加上趙家軍即便打破城池,也不理睬城內的官吏差役,雙方各行其是,在這樣的局面下,地方上也不會告急,你告急之後說城池被攻破,那麼你爲什麼沒有殉城,爲什麼沒有抵抗,殺傷敵人多少,自己又折損多少,爲何安然無恙,是不是彼此勾結,說都說不清楚,反正城池在,衙門在,士紳百姓都在,那何必聲張。
真正造成混亂的是官軍彙集,宣府邊軍,薊鎮邊軍,京營兵馬,山西邊軍,還有北直隸真定府和保定府的軍鎮,這些兵馬的調動纔是災難,既然是大明官軍,那麼行軍帶三日五日糧草也就正常,吃光了可以讓地方上供應,大家還可以順便撈取些好處。
在自家駐地的時候還要講求幾分體面,一旦到了外地,誰還在乎什麼別的,沿途的村寨市鎮,如果敢拒絕大軍的供應,直接血洗了也沒人敢說什麼,更不要說很多軍兵憋了許久,出來後正是放縱的好時節,這讓沿途更是苦不堪言。
感謝大家,人在外面,月票、訂閱、打賞先砸着,明天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