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勢頭就是要直撲濟寧,朝廷這是要對徐州用兵了嗎?到這個時候,濟寧這邊的人才意識到,前些日子那些被抓被殺的就是官府的內應,甚至連這邊那邊的變亂背後可能都是官府在策動。
到這個當口上,濟寧不少人的認識上已經有些微錯亂,到底是誰是官軍,誰是賊匪,那徐州趙字營所作所爲都是堂堂正正,而且規矩森嚴,看起來更像官府衙門,而大明官府和官軍什麼樣子,大家都清楚得很,前些日子參加那聚衆示威的讀書士子們暗地高興,覺得總算可以撥雲霧見青天,可也只是年輕人在興奮,老成些的都在擔心,官兵一來那就肯定鬧兵災,怎麼躲避這個災禍,眼下馬上就要過年,運河封凍,要躲避去那裡躲避?無處可去啊!
局勢驟然緊張起來,不過出乎濟寧和周邊人士意外的是,趙字營在濟寧城這邊只是加強了管控,沒有封城戒嚴,只是駐紮在各處的團和大隊開始在濟寧附近集結,雲山行開始清點物資,到這個時候,濟寧這邊很多人才注意到,第一旅第一團已經來到了城外的田莊駐紮,而濟寧很多人都不知道第一團的來到。
水陸消息大部分都是彙集到運河沿線,然後再順着這條河傳遞,濟寧所知的消息是駐紮在登萊兩府的山東兵馬大舉出動,奔着濟寧來了,他們並不知道河南新練的三千官軍已經進入歸德府境內,而新設大名巡撫兵馬已經逼近了孔家莊,馬上就要進入南直隸徐州境內了,更不會知道河南和大名兩路兵馬都由前曹州總兵楊肇基統轄,楊肇基爲大名總兵,而已經調出徐州的周寶祿則爲副總兵,本部親兵和家丁加入其中。
中都鳳陽駐軍五千餘,四千向宿州而去,一千向東去往清江浦。而在南直隸江北各處,鳳陽巡撫標營,狼山副將大軍都已經開始拔營北上,而南京那邊也有三千兵馬渡江而來,駐紮在揚州一帶,作爲北上兵馬的後備。
這各支官軍都駐紮在趙字營控制範圍的邊緣,一直就這麼相安無事,但因爲距離太近,他們如果要發動,並不需要積聚物資,提前做大量的準備,而且此時是冬季,各處營盤過冬的物資本就充足,如果在入冬的時候多備一些,想必也不會太引人注意。
各處的消息動向彙集到徐州,懂得地理的人立刻就能看明白這個態勢,朝廷這是發動大軍包圍徐州了,山東官軍得到遼兵補充後已經有一萬一千的數目,大名兵馬近六千,河南兵馬三千,鳳陽兵馬五千餘,狼山兵馬一萬三千餘,而巡撫標營精銳也接近三千,朝廷在第一撥就已經投入了近五萬的大軍,而趙字營四個旅加上各團各隊,能被稱爲家丁的將將兩萬,差不多要面對兩倍多的敵軍,這仗難打了。
趙字營和官軍對戰,以少勝多不是一次,但這一次讓人的心都提了起來,若是把徐州黃河堤壩決口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聯繫起來,大家就能大概猜測出朝廷的計劃,先用各種佈置讓徐州和趙字營控制的各處亂起來,甚至在清江浦佈置殺局,但這一切的事情都是表面動作,暗地裡卻在不聲不響的調動兵馬,或者說這些官軍本就是針對趙字營,只不過這個時候開始發動了。
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到處做局放火,然後在人心最鬆懈的臘月末開始,可見朝廷這次的決心,大明天下可不止就這麼五萬官軍,而且今年周邊都算得上安靜太平,無論北邊的蒙古各部,還是東北的建州女真,都沒有進一步發動攻擊的意思,西南那邊用兵漸漸到了尾聲,也就是說,朝廷可以拿出更多的兵馬來圍剿徐州,前面這五萬僅僅是開始,接下來還會源源不斷。
但真正讓徐州和邳州士紳百姓心慌的不是這個,而是趙進在這個時候不在徐州,主心骨不在,怎麼能迎擊官軍,這朝中還真是有能人,居然就把一向英明神武的進爺和幾位爺都引到了清江浦去,現在一時半會趕不回來,這可是要耽誤大事了。
和濟寧那邊的認知錯亂不同,在徐州和邳州這邊,無論士紳土豪又或者地方百姓,都對官軍過來“光復”極爲恐懼,大家都是得了趙進的好處,不過大家不是因爲這個感恩戴德,而是大家都清楚,這些年下來,徐州和邳州已經和趙進是同一個意思了,上上下下的人都是趙進的同黨,和趙進共進退的反賊,這就等於官軍來到之後,除了洗掠趙字營的財物外,還會對徐州和邳州各處血洗屠戮,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屠殺,對反賊所在,一向是斬草除根,這個大明不是沒做過。
趙字營如果敗亡,大家也要跟着倒黴。想明白這個,徐州自然是上下一心了,不是沒有人想過去反正,可徐州就沒什麼讀書人,和官府的聯繫自然就稀鬆平常,而且大家都知道,內衛、巡丁和其他明暗眼線分佈在各處,保不齊自家裡就有,在這個當口如果去冒昧聯絡官府,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他們的想法在一州四縣的州衙和縣衙上也有體現,各處衙門非但沒有因爲這個歡欣鼓舞,反而變得門庭冷落,吏員和差役全部不去辦差,各個在家歇息,甚至知州知縣僕役去外面都買不到米麪副食,沒有人約束攤販什麼,可就是沒有人敢賣,如果不是趙十一郎及時發話,可能會有官員被餓死,至於官員們沒有絲毫的高興,知州知縣都在痛罵朝廷,這是把自己全家朝着死路上送。
而徐州衛和徐州左衛的指揮這一層,都做了同樣的選擇,在聽到消息後,都帶着全家搬到了何家莊這邊,不是他們及時判斷了形勢,而是不做這個選擇不行,首先他們跟着趙進做生意發財,這從賊的罪名跑不了了,另外,現在徐州三衛有太多人站在趙字營一邊,不用趙進吩咐什麼,就有很多人緊盯着衛所指揮這一級的動向,真要做錯,只怕不用趙進發令,直接全家就被殺個乾淨。
最讓人想不到的是鹽市和集市上的很多商戶,他們根基不在此處,卻願意捐助家財,甚至讓自家子弟加入趙字營或者幫忙,他們之所以這麼做,原因很簡單,趙進在清江浦遭遇伏殺暗殺的事情他們都已經知道,自家的主人或者東家參與的不少,如果成了還好說,現在沒成,那就等着被清算殺頭,主家一死,那麼在徐州這裡的小局面就成了自己的私產,當然,這一切都要趙字營勝利才行,既然能夠從傭工翻身成爲東主,爲什麼不支持。
驚慌和混亂在徐州邳州僅僅持續了不到一天,隨即民心沸騰,豪強、士紳、吏員差役、家丁家屬還有百姓農戶,有錢願意出錢,有力願意出力,很多不夠格成爲家丁和義勇的武夫們都把家裡的武器翻騰出來,豪強士紳們拿出自家的糧食和物資,動員自家的青壯,吏員差役們則是上下活動,讓徐州這邊所有的官家物資都能爲趙字營所用,讓徐州所有還被官家控制的方面都不會與趙字營爲敵,而家丁家屬們則是讓自家的第二第三個子弟去報名。
不要說是俗家,就連雲山寺的和尚們都動員起來,有人在整修雲山寺本寺,準備用作趙字營的營盤要塞,有的鼓動青壯僧人爲趙字營效力,所有人的心意,所有人的行動,都在表露出一個目的,保衛徐州!保衛徐州!
熱情激發出來之後,讓本來有條不紊忙碌的農墾、貿易和匠造以及趙字營各旅各團變得忙亂起來,這樣的人心自然不能潑冷水,但現在也不是一哄而上的時候,只能加班加點登記造冊,或者按照本鄉本土編練成隊,準備隨時調撥。
直到這個時候,很多人才知道王兆靖已經回來幾天,一切都在有序運轉,趙進之所以沒有趕回來,是因爲他要主持清江浦那邊的戰事。
鳳陽巡撫標營,狼山副將兵馬,中都鳳陽駐軍,合計湊出騎兵一千二百餘,南京鎮守太監又把自己的親軍騎兵派出三百,合計一千五百餘騎,由新任巡撫標營遊擊秦大寧帶隊,直撲清江浦而來。
誰也沒指望這千把騎兵打下清江浦,趙字營第三旅就有近五千兵馬,再把什麼巡丁義勇團練的算起來,也是有過萬的數目屯駐,這千把騎兵肯定不能一頭撞上去,可這千把騎兵在清江浦周圍遊擊,牽制住清江浦的徐州兵馬卻沒什麼問題,騎兵馬隊機動靈便,只要時時刻刻保持着對清江浦的威脅,徐州兵馬就沒辦法動彈,等到大軍集結北上,那局勢就完全不同了。
這標營遊擊秦大寧是從江西那邊調來,他一直很納悶,大明天下,朗朗乾坤,還是直隸這樣的中樞地界,怎麼就能容忍反賊在眼皮底下,而且還是佔據着運河樞紐,富甲天下的清江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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