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安排倒不是裝不了,只不過在海上要通過小艇騰挪物資,肯定很不方便,餘大江還建議了幾句,看到劉勇堅持就答應下來。
這次是徐州的人用海船,餘家這邊也有相應的考慮,比如說這次有四名蔡家出身的子弟,還有兩名徐州派過去的學丁,臨行前也做了調配,放在劉勇這艘船上做事。
倒是有件事兩方有共識,花大價錢在這邊請了兩位熟悉遼東沿岸情況的嚮導,現在那邊的局面,可不敢就這麼盲目的摸上去。
五艘船揚帆離港,臨行前得了那嚮導的指點,只說這次出海是給徐州那邊運貨,嚮導們倒不知道劉勇他們來自徐州,這麼做純粹出於小心謹慎,如今登州府外海上,許多官軍水師兼做海盜的勾當,沒根底的船隻很容易有去無歸,但掛上徐州的名頭之後,大家可就謹慎了許多,連副將都被逼得走了,還有誰不怕的。
出海第一天還好,風平浪靜,劉勇、李玉良和徐州這些人都是興致勃勃的上船看風景,這實在是新鮮新奇,大家都是第一次見,餘大江這邊也安排水手們竭力的奉迎,比如說釣魚下網,很是弄了些海鮮上來,直接做着吃了,甚至船上還有漢井名酒,而且還帶着不少,遼東苦寒地對烈酒的需求一向很大,這次也開了兩壇,大家都喝得很高興。
這氣氛讓李玉良也覺得很舒服,覺得上船前的彼此猜忌都已經煙消雲散,大家就這麼同心協力的去往遼東沿海。
李玉良酒量不差,不過在船上不怎麼適應,喝了酒之後又覺得疲憊,早早在隔艙那邊睡了。
這運貨的廣船自然談不上舒適,船工水手們都是找個貨物間的空隙躺在甲板上休息,船主和掌舵這等纔有個吊牀,可劉勇和李玉良是貴客,怠慢不得,還是弄出艙位來供他們休息。
船身搖晃,李玉良迷迷糊糊睡得很淺,稍微有些響動就會被驚醒,不過這船上的船工水手們都得了吩咐,他們很少會經過這邊。
“老爺,船上喝酒容易上頭,船主吩咐小的給您送一壺熱茶來,喝了後舒服些,接下來還有幾天才能靠岸..”
李玉良被這聲招呼驚醒,就那麼躺着不動,聽到劉勇下牀開門關門,兩個人房間挨着,隔斷的木板縫隙大談不上隔音,那邊的聲音這裡能聽得很清楚。
那水手進來後關上門,聲音立刻放低下來,李玉良聽劉勇說了句‘隔壁自己人,沒幹系’,說完這句夥計纔開始對答。
“怎麼讓你過來送茶,他們有什麼察覺?”
“餘家那邊應該沒想太多,他們還特意讓屬下過來伺候,因爲都是徐州出身的親切,也沒什麼人跟着屬下,這邊都已經被吩咐過,無事不得靠近。”
“那就好,餘家那邊有什麼異動嗎?”
“餘家上下還是靠着徐州的,只不過家裡一批人只想着賺錢,不想爲咱們白做太多,另一邊覺得爲咱們做事以後可以賺更多,兩邊時常爭競,有些人是餘致遠哥哥那邊的,餘致遠也拿他們沒辦法,而且餘家很多人藉着餘致遠哥哥的名頭做事。”
聲音壓得很低,不過在這邊的李玉良能聽得很清楚。
“這次的換船是他們說的嗎?”
“本來是要來幾艘沙船的,按照餘家的老船工講,遼東沿海風浪雖然大,可這個時節沙船跑起來沒幹礙,可臨出發前,餘家接了福建那邊的幾單生意,要用沙船運貨過去,臨時把船挪過去用,等廣船回來纔出發,就是等船耽誤了十天。”
這邊李玉良聽得有些火氣,趙字營收攏遼東難民的事情,連在臨清州的他都知道趙字營把這件事看得很重要,而受過趙字營大恩的餘家居然爲了自己發財耽擱,實在不知道輕重,只是那邊劉勇的語氣一直很平靜。
“餘家有沒有和官府還有其他什麼人勾連?”
“這個屬下倒是沒打聽到,不過屬下和其他兄弟在餘家都看不到上面,真有什麼也是不知道的。”
那邊劉勇沉默了一會,然後纔開口問道:“航海操船這樣的手藝你們學的怎麼樣?”
說到這個,過來送茶的這位學丁水手卻有些憤然,聲音都擡高了點:“餘家做事太小氣,吃喝用度上從不虧待,可就是不教什麼本事,在船上只能跟着做點雜活,掌舵操帆看海什麼都不交,蔡家那邊的人說,他們光是看已經學會不少了,可這麼弄根本學不到真本事,還不如辭了餘家的活計,自己找個船隊歷練,幾年下來也能學成回去,早點給進爺做事。”
“先沉住氣呆着,等這邊的消息,和其他人講明白,在船上把餘家人盯緊了,這海面上出點事情只能靠咱們自己。”
等那夥計擡高聲音告辭離開,另一邊的李玉良卻睡不着了,他甚至想到趙字營是不是在自家也安排了眼線,這念頭讓他翻來覆去,最後想到對李家來說,自己做了不少吃裡扒外的事情,自家也算眼線了,想到這裡,最後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上甲板之後,李玉良將短刀揣在懷裡,對餘家船上的這些人明顯多了幾分提防,不過看劉勇他們,各個神色自然的很,這才明白自己着了痕跡。
上午還好,到了下午的時候,海面上的風漸漸大了,船隻搖晃的幅度跟着變大,對船工水手們這是家常便飯,可對於劉勇他們這些才上海船的人可就受不了了,沒過多久,就有人趴着船舷哇哇大吐,劉勇也是如此。
餘家船上的水手們顯然預料到了這個情況,忍着笑安頓大夥,甚至還專門做出了熱湯水,喝下去多少好受點。
李玉良難得的不暈船,幾十名徐州武人在船上,就他這麼一個不暈的,李玉良幫着餘家的船工照顧同伴,主要是盯着劉勇那邊。
劉勇吐得昏天黑地,把肚子裡的東西吐了個乾淨之後,總算略微緩過勁來,讓李玉良攙扶着他下船艙,要回去躺着休息,李玉良自然照做,就這麼攙扶着下了甲板,四處沒什麼人的時候,劉勇突然用虛弱的語氣說道:“你傳我的命令,讓大夥盯着船上的餘家人,一有什麼不對,立刻殺了他們。”
突然間說出這話,讓李玉良愣住,劉勇瞪了李玉良一眼,咬牙說道:“大家都吐的虛弱,餘家人卻沒什麼事,萬一他們起歹心怎麼辦,只有先下手!”
這話讓李玉良打了個寒戰,卻連忙答應下來,劉勇也沒有回自己的船艙,卻把兵器放在手邊,就那麼靠在貨物堆上。
李玉良連忙走上甲板,到這時候他才注意到甲板上很多人東一堆西一堆的再吐或者喘息,不過這些人都靠在餘家水手船工的邊上,這個發現又讓李玉良心裡大跳了幾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入趙字營會遇到什麼,在一切看似平常的事情下,隨時會有見血廝殺,未必要害人,卻要時刻防備着被人害。
一個個通知,那些在船上的徐州家丁武人似乎早有準備,李玉良一提,大家都知道該怎麼做,只不過每個人也都的確吐得難受,各個有氣無力,可這些難受和沒力氣不耽誤他們殺人,李玉良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圈下來,相信一旦有事,餘家人會被殺個精光。
在這個時候,李玉良反應過來爲什麼劉勇要這麼分配人手,這是爲了隨時能以優勢力量控制住一艘船,而不被餘家人設計。
不過這也都是防患於未然的手段,到了夜裡風漸漸變小,一切都很正常,而餘家人卻沒什麼戒備的心思。
“常年在海上跑,船上沒什麼老實人,他們都要準備着廝殺,只不過他們信咱們,所以沒什麼戒備。”這天晚上,劉勇開始主動和李玉良講些事情。
“目前看餘家對咱們徐州沒有貳心,只是小心思太多,這就不得不防備些,可這些東西都是咱們自己的準備,表露出來就傷和氣了,咱們現在不是朝廷的官差,所以事事都得小心,記得防人之心不可無就好。“
劉勇對李玉良說這些也是掏心窩的話,完全把對方當成趙字營的後進來教導。
接下來幾天,餘家一直沒什麼異動,大家也漸漸適應了海上的風浪,按照水手們說,這海上的天氣已經很不錯了。
按照海上嚮導的安排,從登州府府城蓬萊出發之後,一路向北,長島、大黑山島、大竹山島、大欽島、南隍城島、北隍城島,沿着山東登州府和遼東金州之間的各個小島一個個停靠過去,遼東的第一個目的地則是旅順,那邊還在明軍殘餘的控制之下。
長島那邊已經不必去了,因爲明軍已經在這邊設下軍營,不允許遼東難民在那邊停住,直接轉運到登州府這邊,而且還會就地收容遼東的逃兵入伍,大黑山島的情況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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