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趙字營的管事在牆頭這麼不客氣的說話,那樓公子勃然大怒,擡手就要發令,剛剛動作卻被身邊的人拽住,一個看着老成些的親衛在那邊低聲嘀咕了幾句,樓公子又是瞪眼看向牆頭,趙字營的管事在那裡又說了句:“把你搶走的人和湯藥銀子一起送來,不然的話,這件事不算完,就你這些雞毛狗碎的人馬,再多加一倍過來,我們徐州爺們都不怕!”
說完後,那管事自顧自的下了牆頭,拿着朴刀的家丁則是替上,冷冷掃視四周,現在裡外真的安靜了,只有那個大腿中箭的官兵慘嚎,客棧院子裡面的掌櫃和夥計們有幾個已經癱坐在地上了,本以爲接到大生意,誰想到是個劫難。
外面就這麼安靜一會,卻聽到那樓公子惡狠狠的喊道:“你這些話最好不是唬人的,要不然千刀萬剮了你們喂狗!”
說完之後就聽到馬蹄聲響,牆頭值守的人說有人騎馬離開,但其他的兵丁還是圍在外面沒有走,客棧掌櫃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帶着哭腔說道:“皇天啊,客官爺,你報這個名號好用不好用,那樓家可是魏公公安排過來的,怪我糊塗了,怎麼就不記得這個事情,怪不得那樓副將一來,就接了楊大帥一半的兵權去..”
“可能好用。”趙字營的管事悶聲回答,這回答讓客棧掌櫃一屁股又是坐在地上,趙字營的管事看着他笑了笑,又是說道:“如果咱們真死在這邊,那這樓家人和動手的官軍都得償命,也不虧的。”
“怎麼不虧..”掌櫃哀嚎一句,這時候那老熊被一名同伴攙扶着過來,咬牙說道:“總爺,有多餘的兵器發給小的們,小的們也不是白吃飯的,能和他們拼!”
趙字營的那位管事淡淡掃了他們一眼,笑着說道:“你們肚子還沒吃飽,能打什麼,還沒到那步,你們也放心,他們真要動手攻打,第一波衝不進來,有那個工夫,再發不遲!”
老熊和身邊人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退下,早晨剛剛熱烈起來的氣氛又是沉悶了下去,只有孩子們不知道外事,在那裡繼續奔跑打鬧卻被大人呵斥,沒多久也都是安靜下來,趙字營的幾個管事和隊正湊在一起低聲商議,管着家丁和義勇的人不住的安排,整個客棧的各處高點要點都安排人守住,同時大家也說得很明白,官軍要真是撕破臉打過來,這夥剛收攏一天的遼民還不一定站在那邊,到時候不如先放他們出去,大家都覺得很惱火,眼見着招募遼民有了起色,卻鬧出這麼檔子事,平白招惹麻煩,而且大家在徐州以及周圍順利慣了,在這登州府的地盤上覺得束手束腳,各種不方便。
“兗州府都已經拿下來了,還留着其他幾個地方幹什麼?”有人忍不住唸叨了句。
就這麼好似煎熬的等待了大半個時辰,外面圈住這邊的兵丁已經增加到四百多,可也不敢妄動,客棧裡面光是露頭的就有十幾張弓了,要動手不知道多少死傷,何況這客棧背後還有登萊道的背景,即便不是登萊道本人,相關的人也是大麻煩,先等上面消息下來吧!
聽到急促馬蹄聲響的時候,牆頭示警,客棧裡的人全都站了起來準備,無關人等都打發到客房裡面呆着。
“那個樓千總沒回來,遠看着還有輛馬車。“聽到這個觀察彙報之後,下面人就鬆了口氣,接下來就能聽到外面有人怒罵:“你們不去當值做事,來這邊幹什麼?還嫌惹得麻煩不夠嗎?都快滾回去,回去有人找你們算賬!”
“他們都散了,真走遠了!”“誤會,全都是誤會!”這一裡一外的話語響起,客棧裡面已經有哭聲傳出來,剛纔抱着拼死拼命的心態,現在卻無事了,想必有人放鬆後控制不住情緒,不過在客棧內的趙字營衆人沒急着開門,一直等到房頂的弓手確認,說官軍確實走遠了之後,這才把大門打開一條縫。
此時的大門外可沒有凶神惡煞的官軍,而是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儘管這中年人臉上也沒什麼和氣,不過一條街上也就是這馬車和這中年人了,一看到趙字營的管事露面,那中年人淡淡的拱手示意,開口說道:“我們樓家初到登州府,對很多事情都不怎麼熟,和貴方有了衝突,實在是過意不去,我家公子接那位姑娘進府裡,原本也是一番好意,既然貴處不願意,那也不能強求,貴處小姐清白仍在,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說完這句後,卻把手邊的一個小包袱拎起遞過來,開口說道:“白銀一百兩,請貴處傷員抓藥看病,自此之後再無相干。”
雖說這中年人滿臉不情願的樣子讓人很不舒服,可事情到這裡就算是了結了,身在異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趙字營的管事接過銀子,看了眼馬車說道:“一切好說。”
那樓家的中年人拱拱手,自顧自的揚長而去,倒是那馬車車伕掀開簾子,那位被擄去的姑娘哭着飛奔下車,可還有些不知所措,倒是一位跟着出來的遼民招呼了聲,將那姑娘喊進客棧裡面去。
等馬車離開之後,客棧這邊才變得熱鬧起來,不少剛纔躲起來的街坊鄰居紛紛過來打聽詢問,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客棧掌櫃和夥計們則是一副死裡逃生的喜笑顏開,有人招呼客人,有人出去報信,相比於他們的輕鬆高興,趙字營上下則是很慎重,立刻讓客棧掌櫃去打聽那樓家的細節,然後幾個人閉門商議。
“先把這些人送走,免得多生是非。”
“不要留下太多人,這幾百遼民也要有護送的隊伍,留下來的人找個有身份的人家借宿,不要怕花銀子。”
“這府城內外太亂了,如果對方想要動手偷襲,恐怕連兇手都找不到。”
“要把這個消息儘快告知進爺那邊,這次和樓家怕是交惡了,咱們招募遼民的事情肯定要被找麻煩!”
你一言我一語就議定了章程,馬上就有人拿錢出去採買給養僱傭車馬,內衛隊幾個人則是喬裝打扮離開客棧這邊,客棧周圍也被安排了明暗哨位,家丁們則是結隊在客棧內待命,兵器就在手邊,隨時準備戰鬥或者守禦,然後留下來的管事開始把遼東難民一個個叫進來詢問談話,無非是問遼民願意不願意跟着徐州那邊,同時在詢問過程中觀察下這個人到底可靠與否。
遼東這些人都大概知道了剛纔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看到趙字營願意仗義出手,同時又有仗義出手的本錢,而且在這客棧裡也捨得給大家花費,這幾件事加起來,大家對於去徐州沒什麼不願意的,何況還有可靠的鄉親擔保,那老熊、老彭算是有威望的,而李家三兄弟原來可是大老爺那一級的,這樣的人都過來了,自然沒什麼不能信的。
被抓走妹妹的那兄妹倆姓吳,哥哥吳曉,妹妹吳梅,據說是本地秀才幫着取得的名字,在那邊也問出消息來了,吳梅被抓進去之後的確沒有壞了清白,倒是有人過來強制她洗浴,還有婆子過來大概看看,然後就被軟禁,給她送飯的人居然也是遼地女子,說這樓公子喜歡在街上搶來買來有姿色的遼地女子,糟蹋取樂,玩夠了就轉送給其他人,爲這個事情已經自盡死了好些個,可也沒有人管。
吳梅猶豫了一天多,想要在房裡上吊的時候,這樓家卻有人把她送出來,冷言冷語的說她命好,然後回到了這邊,不管別人如何,吳家兄妹對徐州是死心塌地了,那哥哥吳曉雖說有病虛弱,可還是跪地磕頭的保證,這條性命都是徐州的。
對這些賭咒發誓,趙字營的人並不關心,他們在等客棧掌櫃打聽回來的消息,這個也沒有花費太久,剛到午飯時候,客棧掌櫃臉色難看的回來了,樓家的底細也打聽清楚。
樓大梁和樓先奇父子是濟南府章丘人士,在樓大梁父親那一輩就已經是個破落戶人家了,樓大梁的父親早逝,有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叔父,卻是因爲什麼機緣入宮做了宦官,因爲拜的乾爹權重,一步步發達起來,在樓大梁十幾歲的時候,他叔父已經在御馬監管點消失了。
這叔父很記掛着自家侄子,就把這侄子活動到京營裡面當兵,平常京營軍兵是給貴人們做苦役的勞力,可要有人照顧那就不同了,他叔父在內廷走得還算順,樓大梁就在北直隸各處軍鎮裡不斷的升官調動,等到天啓初年的時候,已經是個遊擊的位置了,而且還成了某某衛所世襲下來的千戶。
樓家的叔祖在御馬監四大營一營內做監軍,雖說不被稱爲太監,也是僅次於太監的實缺,而且這樓家叔父是一開始就投向魏忠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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