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無言以對。
沒有反抗,也沒有辯解。
不論是從結果還是過程來看,又或者是作案時間、手段來推測,妄圖謀害徐皇后的人都是他。
龐瑛拿下黃昏後,以詢問的目光看向朱棣。
朱棣揮手,“押入詔獄!”
龐瑛像吃了春藥的泰迪,精神抖擻,押着黃昏就往外走。
好小子,你終於落到老子手上了。
二十斤黃金啊,老子幾十個日夜都沒睡着,睜開眼就看見金燦燦的黃金離老子遠去,你知道老子有多痛苦嗎。
現在老子很快樂。
等下到了詔獄,老子更快樂!
黃昏被押着快出乾清宮時,忽然扭頭對朱棣喊了一句。
陛下,查一下寶慶殿下如何落水的!
朱棣輕微挑眉,若有所思。
紀綱不愧是朱棣的心腹,深諳帝心,聽到黃昏這句話後仔細觀察主子的神色,又想起什麼,恍然大悟,急忙小跑幾步,在乾清宮外追上龐瑛,壓低聲音說道:“關進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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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的事情,按理說來錦衣衛管不了,京營也管不了,應該交給馬三保。
陛下卻將黃昏交給錦衣衛。
說明什麼?
說明這件事不是單純的後宮案件,陛下先前那輕微的挑眉,不是對黃昏的不滿,而是對黃昏敏捷才思的讚賞和驚訝。
龐瑛聽到紀綱的交待,臉上神色精彩至極。
吃屎一樣的表情。
真尼瑪想拂袖不幹了。
黃家祖上冒青煙了嗎,抓了個黃觀,得好吃好喝供着,現在好不容易把黃昏弄進詔獄,又他媽得好吃好喝供着。
你是北鎮撫司的祖宗嗎!
紀綱陰笑着看了一眼黃昏,拍了拍龐瑛的肩膀,話外有話的說了句,山高水長,你急什麼,真以爲咱們的繡春刀會生鏽麼。
刀上一直有血,怎會生鏽。
說完負手返回。
龐瑛心神領會,情緒大振,再看黃昏,如觀死人。
黃昏怡然不懼。
乾清宮內,朱棣略微讚賞的對紀綱點了點頭,還算聰慧——有些事情他不能明說,真需要紀綱這種揣摩聖意的能手來配合。
紀綱心頭暗爽。
朱棣讓馬三保清理現場,乾清宮出了這檔子事,皇后暫時不可能住進來了,需要找道士和尚辦幾場法事袪袪晦氣。
朱棣還沒奢侈到廢了坤寧宮重修皇后寢宮的地步。
馬三保秒懂。
清理的不止是現場,還要從中查找線索,比如從那塊香皂上查出來,究竟是何種毒藥,又來源於何處,再比如查一下坤寧宮的這些宮女和侍衛……
說不準接下來會有一場大清洗。
坤寧宮都不安全,那麼乾清宮也存在潛在隱患。
朱棣帶着紀綱回乾清宮。
徐皇后已經睡下。
畢竟兩天兩夜沒閤眼,又經過這等驚嚇,心力憔悴,在朱棣的龍牀上躺了沒多久,御醫來診過脈後,方子還沒開出來,她就已經睡了過去,只不過睡得不安穩。
朱棣輕輕給妻子整理了被子。
還走出門,就聽見妻子驚厥帶着哭腔的聲音:“娘~你在哪裡~”
人在恐懼中,終究是個孩子。
朱棣站定,五官猙獰,狠狠的一把拽住門框,手上青筋暴突,眸子裡的殺意大浪滔天,目光直直透過紫禁城,落在應天城某個地方。
許久。
朱棣回身,再給妻子整理了被子,輕輕在額頭吻了吻。
妙心,你受苦了。
這一次不論是誰,哪怕是我的兄弟姐妹,我都要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我要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龍有逆鱗,觸之必亡。
朱棣輕步來到門外,小聲問御醫,“娘娘可還好?”
御醫急忙小聲道:“這幾日娘娘勞苦,心神耗費極多,身體本就徐弱,又經此驚嚇,已傷鳳體,微臣雖開了安神補氣血的方子,不過……”
朱棣點頭,“說。”
御醫道:“陛下還是要做好準備,娘娘近來恐怕要抱恙在牀了。”
朱棣臉色陰冷,“治不好娘娘,你全家都準備抱恙在棺材裡罷。”
御醫嚇得跪地求饒。
朱棣根本不理睬。
來到暖閣,看着桌子上文淵閣那邊送來的摺子,沒有心思批紅,將之擱置在一旁,看向等候多時的紀綱,“查南康長公主和胡觀。”
雖然南康長公主並沒有進入坤寧宮,但她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值得懷疑。
紀綱欣喜萬分,領命而去。
其實沒有朱棣的命令,錦衣衛也有職權密查這些皇親國戚,只不過朱棣登基後,對朱家人極好,紀綱也識趣的沒有去觸碰這些人。
現在陛下下令,紀綱喜出望外。
只查南康長公主?
天真。
以紀綱對朱棣的瞭解,陛下沒說出口的意思中,不僅要查南康長公主,大名公主乃至於寧國公主和駙馬梅殷,都要查!
對紀綱而言,這是機會。
他貪功、貪財。
只要查出事情來,就是功勞,查不出事情?
那就是錢!
到時候找到被查的那些公主駙馬,敲打威懾一番,還不乖乖的拿錢來封自己的口?
沒過多久,馬三保來了。
輕聲稟報了一些事後,說已開始調查公主落水那天的事情,遺憾的當日照顧公主的兩個貼身宮女已經畏罪自殺。
在說“自殺”一詞時,馬三保加重了語氣。
朱棣沒說話。
馬三保也不敢再言辭。
許久,朱棣輕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三保,這事怨不得你,莫要自責,也不要妄圖在辦了這件事後以死謝罪,朕和大明都還需要你。”
馬三保聞言啪的一下,跪地不起。
眼泛淚光。
宮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身爲內官監大監,他難辭其咎。
……
……
這是詔獄。
陰暗、潮溼、惡臭、鼠蟻橫行,空氣中瀰漫着腐爛的味道,不斷響起犯人的哀嚎、慘叫和呻吟聲,活脫脫的一座地獄。
然而有位讀書人卻會在這裡呆十年!
不得不佩服。
兩名錦衣衛緹騎將黃昏關進一座監房裡,語氣和藹可親的交待了幾句,又說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都是人精。
黃昏恩賜同進士出身,又是南鎮撫司的總旗,龐瑛鎮撫使又刻意交待,這意味着黃昏不會在詔獄呆太久。
黃昏當下很憂鬱,有點後悔,只要能解決事情就行,爲啥要來吃這個苦?
忍不住哼起了應景老歌。
“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手扶着鐵窗我往外看,外面的景色是多美好啊……月兒彎彎照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