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爾莎訝然,“那以後怎麼辦?”
娑秋娜許是下了好久的決心,沉吟了許久,才擡起頭,回首看着烏爾莎,摸了摸她的臉頰,“以後啊,我們好好活着,反正我們都是大明天子砧板上的魚肉,逃不掉的,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勇敢的趁現在去追求我們的幸福。”
忘記那些恩怨,忘記那些天真的野望。
一如當初告訴黃昏的那般。
在大明這片天下,去尋找自己作爲一個女人存在的意義。
結婚生子。
僅此而已。
烏爾莎怔住,呢喃着說了句我們回不去了吧。
娑秋娜笑了。
淚眼朦朧,哪還回得去呢。
以前想過,也許能掌控大明朝臣讓大明天子發兵打回西域,然而現實是很殘酷的,也曾想過大明天子救自己等人回來,估計也有將來讓自己成爲他在西域的傀儡之王的意思,可惜如今看來,現實依然還是很殘酷的。
大明連漠北都打不下來,談什麼西域。
大明已不是當年的大唐。
也不是大漢。
所以回不去了。
這輩子都回不去了,故鄉,成了夢裡的詞。
烏爾莎忽然轉身,貓眼,丟下一句話:“有人來了!”
一瞬之間,烏爾莎消失在樹蔭下,下一刻,烏爾莎出現在院門前,一柄不知被她藏在何處的匕首架在一個便服年輕男子身上。
那男子嚇了個膽戰心驚,急聲道:“別動手,自己人。”
聲音尖銳。
娑秋娜起身,行禮,“您是宮裡的人?”
烏爾莎收了匕首。
那男子笑道:“沒錯,我叫狗兒,你應該從黃昏那裡聽說過我的名字,今日奉旨着人來調查流言一事,請你配合,等下我們會有人來檢查你的身體。”
娑秋娜眉頭蹙起,“大明天子的旨意?”
直接查我?
狗兒笑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確實是旨意,所以請你配合,如果你不配合,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娑秋娜冷笑,“是麼?”
想查我就查我?
一點也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好歹也是西域神女,落難了的神女就不是神女了麼。
沒好氣的道:“滾!”
狗兒大驚失色,“你可想清楚了,這可是旨意,你這是抗旨不尊,就算我等將你格殺勿論,也是律法之內的事情。”
娑秋娜冷笑,“你可以試試看。”
狗兒緩緩後退。
從他身後,涌現出十餘位北鎮撫司的緹騎,人人皆着繡春刀,狗兒大聲道:“西域妖女抗旨不遵,給我全部拿下!”
烏爾莎看向娑秋娜。
娑秋娜陰沉着臉,真沒想到,大明天子如此咄咄逼人。
心一橫。
咬牙切齒:“殺!”
話音落地,大門驟然被關上,院子裡驟起血花,在陽光照射下,悽豔蒼涼。
人頭滾落。
屍首遍地。
短短的十餘個呼吸間,十餘個北鎮撫司的緹騎全部被斬殺,沒有一個活命,從暗處偷襲出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掉衆多北鎮撫司緹騎的西域死士,看向娑秋娜。
娑秋娜沉默了一陣,“不能留在這裡了。”
留下來是死。
烏爾莎輕聲道:“那個狗兒太監不見了。”
眼睛忽然一亮,“我記得去宮裡保護夫人的時候,在大明天子身邊,沒有見過這個太監,他真的是狗兒太監?”
娑秋娜搖頭,“當時人多,你記不起來也很正常。”
轉身,“收拾東西,馬上出城。”
烏爾莎揮手。
其他西域女子急忙去收拾。
她跟着娑秋娜進房間,幫着收拾東西的同時問道:“我們去哪裡,沒有路引,我們幾乎進不去任何城市,只能在鄉野流浪。”
娑秋娜沉默了一陣,“去蜀中。”
這些日子在大明讀了很多遍大唐李白的詩,影響頗深的是那句“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大明對蜀中那邊的控制力還不是很強。
而且就算在蜀中出了問題,也可以迅速逃離去往西域。
娑秋娜等人匆匆出城。
雖然沒有路引,但烏爾莎和娑秋娜等人也非等閒之人,就算是翻牆也能逃出去,何況如今京畿平和,城防並不嚴密。
……
……
傍晚時分,賽哈智匆匆來到黃府,找到正在愜意享受生活的黃昏。
黃昏一見賽哈智這神色,就知道出大事了。
急忙將他請到書房,讓許吟在外戒備,壓低聲音問他,“是調查出陳瑛什麼事了嗎,很棘手?難道陳瑛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背景?”
只要陳瑛的背後不是朱棣,不是姚廣孝,都阻擋不了自己收拾他。
賽哈智搖頭,“不是陳瑛的事情,順便說一句,陳瑛已經知道你在讓我調查他準備報復,所以他現在也在準備反擊,也在找人調查你。”
黃昏冷笑,“讓他查。”
又問道:“那是發生了什麼事?”
賽哈智苦笑道:“娑秋娜跑了。”
黃昏一頭霧水,“跑了是什麼意思?”
賽哈智:“跑了就是跑了的意思。今日下午,娑秋娜不知道發了什麼邪,讓她麾下的死士把紀綱安插在她院子外監視她的北鎮撫司緹騎殺了光精光,然後帶着烏爾莎等十一人逃出了應天,我的人稟報我後,我趕緊讓人去跟蹤,結果跟丟了,你知道的,烏爾莎等人絕非庸手,我派出去的人能活着回來,已經是燒了高香。”
黃昏懵逼,“發生了什麼?娑秋娜爲什麼要逃?”
賽哈智聳肩攤手,“我怎麼知道。”
黃昏陷入沉思。
有人搞鬼。
是朱高煦、紀綱,還是朱高燧?
恐怕是有人知道自己和娑秋娜之間是清白的,所以怕查出來,用了手段讓娑秋娜產生誤會,娑秋娜這一跑,這個流言徹底沒辦法洗清了,也就意味着,朱棣和朱高煦的面子沒地方放。
好一招釜底抽薪!
朱棣會怎麼想?
朱棣會想,看來是你黃昏的手筆,知道一查娑秋娜就會真相大白,所以把娑秋娜送出城去,如此查無對證。
但朱棣收拾臣子需要證據?
一句話的事情。
哪怕是姚廣孝,只要朱棣想,也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比如等幾年朱棣殺謝縉,怎麼殺的?
不就當着紀綱說了句“縉猶在乎”。
然後解縉就被紀綱弄到雪地裡給凍死球了。
這下棘手了。
必須將娑秋娜找回來,要不然這個鍋自己背定了,而且也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