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看着陳瑛手中那塊驚堂木,暗想這玩意兒貌似算文物啊,有文化意義,遠不是隨便拿個瓷器就能比擬的東西。
得想辦法去把朱棣御書桌那塊“鎮山河”搞到手,或者再去覬覦一下徐皇后的那塊“鳳霞落”?
留給後代。
加上朱棣的“時代商行”四字墨寶,以後再找時機從袁忠徹手中把《清明上河圖》“騙”過來,黃家的後人到了二十一世紀,怕是要一躍成爲富賈。
陳瑛一見,喲,黃昏你這是藐視公堂啊。
甚怒。
再拍一下驚堂木,還沒說話,賽哈智見狀不對,急忙道:“卑職賽哈智,職南鎮撫司鎮撫使,因和同僚械鬥而犯罪。”
旋即又大聲咳嗽一聲。
黃昏恍然,也急忙道:“卑職黃昏,南鎮撫司指揮,和賽鎮撫使同罪。”
猛然一想不對啊。
這怎麼就成有罪了。
剛想辯駁。
轉念又一想,不管怎麼說,打架了嘛,是有罪。
於是沒吱聲。
陳瑛一口怒氣被憋在心裡,頓時火大,沒好氣的道:“僅是械鬥你等二人還是從實招來如何謀殺北鎮撫司鎮撫使趙曦的犯罪事實罷。”
賽哈智看了一眼黃昏。
黃昏微微頷首。
我來。
你在一邊看戲就行。
深呼吸一口氣,對陳瑛道:“陳都御史面前的案卷中,應該記載了這幾日刑部和大理寺的調查結果,上面不是白紙黑字麼,何須卑職再來贅述,浪費大家時間嘛,不過卑職要說的是,趙曦之死,和卑職真沒有關係,如果硬要說有,那也是因爲職事衝突,導致趙曦落水而亡,他這是壯烈的因公殉職啊。”
便宜趙曦這貨了。
陳瑛還要言辭,鄭賜卻輕聲道:“黃指揮,根據這幾日調查,已有多名錦衣衛證實,趙曦之死,是你指使賽鎮撫使和於彥良兩人下的手。”
黃昏啊了一句,“誰說的?”
鄭賜也不急,笑着對大堂外的差人說,去提某某某和某某某還有某某某……說了一大串人名後,這纔對黃昏道:“他們親眼目睹,錯不了。”
黃昏也不急,對鄭賜感觀不錯。
這種無過便是功的官吏,現在對自己而言最是有利。
道:“那卑職和他們對質。”
又道:“卑職雖然認罪和同僚鬥毆一事,但謀殺朝堂四品官員,卑職卻是沒這個膽子,還請諸位明察,不要被小人懵逼了雙眼,要對得起那四個字。”
盯着公堂上的那塊匾。
刑部大堂的公堂之上,掛着一塊“明鏡高懸”。
鄭賜暗暗好笑,這傢伙好大的口氣,不僅沒有身爲罪犯的覺悟,甚至都沒有下位者的卑微。
片刻之後,六七位錦衣衛被帶上公堂,在陳瑛“引導”性的詢問下,都言辭一直的說是親眼目睹了當時的情況,篤定是黃昏指使賽哈智和於彥良殺的趙曦。
陳瑛一拍驚堂木,“黃昏,你還有何話可說?!”
黃昏好整以暇。
對於酷吏陳瑛,想不知道都難,和紀綱一樣,是永樂朝臭名昭著的佞臣酷吏,對於這樣的人,沒必要給他好臉色。
還是個靠嘴皮子殺人的都御史,遠不如用繡春刀殺人的紀綱有威脅。
不徐不緩的道:“卑職沒看錯的話,這些指證卑職的都是北鎮撫司的人,衆所周知,北鎮撫司和南鎮撫司不對付,諸位難道就沒想過,這是他們串通口供,故意來陷害於卑職麼?況且諸位難道沒有發現,他們供詞之中的漏洞麼?”
鄭賜和薛巖都微微頷首,確實有這種可能。
陳瑛也漸漸穩定了情緒。
此刻聞言,只是冷聲道:“有何漏洞?”
黃昏指着身旁的賽哈智,“他是南鎮撫司鎮撫使,大明從四品官員,又家族顯赫,是西域王族出身,秉承着西域和大明友好的光輝重責,而卑職呢?”
頓了一下,“卑職乃是罪臣黃觀族人,一介讀書人,因緣際會進入南鎮撫司擔任指揮,區區五品官,敢問諸位一句,我何德何能可以指使賽鎮撫使去殺人?”
略微停滯,加重語氣,“還是殺同爲從四品的北鎮撫司鎮撫使!”
鄭賜和薛巖微微點頭。
確實是這個理。
陳瑛見狀有點頭疼,不能讓黃昏再這麼信口雌黃下去,否則這場審問的節奏會被他掌控,於是大聲道:“你爲天子寵臣,見官大三級,如今應天朝野,誰不知道南鎮撫司以你馬首是瞻。”
黃昏嘆氣,“好吧,就算陳都御史說的有道理,那麼這幾位北鎮撫司的兄弟,他們的供詞就一定準確我還說是趙曦受傷後腿腳不便,自己落水而亡呢,諸位應該清楚,趙曦是腳膝蓋受傷,這樣情況下走路不穩,掉落進護城河,也是在理的嘛,爲了公平起見,卑職覺得這事也應該找一些南鎮撫司的兄弟來問問。”
陳瑛欲要反對。
薛巖和鄭賜兩人卻點頭道:“善。”
於是又提審南鎮撫司的人。
很快,從刑部大牢裡提了十來個人,其中一些人說當時局勢太亂,沒看見,還有幾人則異口同聲的說是趙曦受傷後,自己不小心跌落水裡……
北鎮撫司被提審的那幾個人哪裡肯幹。
當場喧鬧起來。
南鎮撫司也不示弱,於是大堂上你來我往,你問候我爹媽,我問候你祖宗,一時間熱鬧非凡,像凌晨坊間的菜市場。
薛巖和鄭賜暗暗頭疼。
陳瑛也是如此。
按照這個局勢下去,殺趙曦這個罪名怕是要被黃昏洗白了——三司會審就是這麼麻煩,審問是三司的事情,決斷還是得聽陛下的。
此時陛下在順天,也就是說三司審問之後,將案情和薛巖、陳瑛、鄭賜三人的斷案意見一起,遞交案呈到乾清殿,朱高熾審批之後,最後送給順天的陛下過目決斷。
陳瑛看了一眼紀綱。
紀綱不着痕跡的點點頭。
陳瑛懂了。
這件事嘛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黑的也能被黃昏給攪白了,畢竟當時的情形確實太過混亂,加上北鎮撫司裡不服趙曦的人很多,所以趙曦之死,北鎮撫司內部真不是很在意。
南北鎮撫司的人證、當事人各執一詞。
等到了順天,陛下的私人感情會佔據上風,大概率是要對他青睞的臣子網開一面。
所以拿此事弄死黃昏,基本上不可能。
估計黃昏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纔敢有恃無恐的讓賽哈智和於彥良一起動手,製造一個混亂之中受傷落入水中溺亡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