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治國,不難。
但只是說起來不難而已,在封建時代要科學治國,那要做的可不僅僅是教育改革,還要涉及到利益分配方式的改革。
要動上層建築的蛋糕。
難!
但不管難不難,朱瞻基其實是可以做到一件事的。
這才黃昏苦心積慮的初衷。
朱瞻基沉默了一陣,“教育改革,吳與弼已經在做了,而且恐怕不是短期內的事情,這點你放心,不論你出海不出海,將來我都會支持吳與弼堅持做下去。”
黃昏頷首不語。
一路無事。
明天號火車從應天出發,終點站是泉州,沿途所有州府,甚至大一點的縣都設有站臺,寧德自然也不例外。
應天到杭州差不多三百五十公里,而杭州到寧德的距離,超過了七百公里。
主要是受限於技術條件,要繞開無法施工的地段。
所以繞了得有一百多公里。
這還是因爲江南地帶地勢平緩,繞的路大多是因爲太大的湖泊和河段太寬的地方無法架橋,偶爾繞開一些小山。
如果在雲貴川和廣西那邊,繞的更過分了。
別說雲貴川,漢江平原上的雲夢澤,雖然已經解體,到現在湖泊羣更少,但在那邊修官道,也是個痛不欲生的事情。
明天號時速一直保持在五十公里左右,不過沿途站臺都要休憩,所以還是走了兩個白天——沒有臥鋪,晚上都在沿途大站休憩。
由當地官員負責安排,當地官員也樂得接待太孫殿下,在未來天子面前混個臉熟不香麼。
抵達寧德時,胡濙率衆迎接。
朱瞻基卻遲遲不動身,若有所思的將黃昏拉住,沉默了一陣,“我知道你先前讓我看旅途風景裡那些民房的初衷了,我也想了一下,雖然我性情不如我爹,但我以後,會努力向他學習,以民爲本,但這事僅僅我想努力還不夠,得想辦法讓農民手中始終持有土地,這就要牽扯到地主階層和權貴階層的利益,你什麼時候抽空,給我說一下,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黃昏愣了下。
定定的看着朱瞻基,又看了看此刻在車外的衆多官員,輕輕拍了拍朱瞻基的肩頭,“我可以給你說,但說實在的,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麼好做,風險太大,另外,其實最符合現狀國情的操作手段,是不去動土地的歸屬問題,而是從工業和商業上着手,然後讓國勢來改變土地歸屬,而不是依靠政策,依靠政策的話……我怕天家皇室扛不住。”
天家皇室,說白了就是權貴階層的代表。
你要動權貴階層的利益,也許君王強勢,在朱棣和朱瞻基的時代,沒人敢動你,但一旦你的後人是堡宗這種弱雞,權貴聯合起來,很有可能出現國家動盪。
萬幸的是,明朝沒有門閥世家了。
所以再弱的皇帝,只要有決心,還是能幹一些事——畢竟明朝本來就有資本主義萌芽,現在在自己的打造下,資本主義其實已經誕生了。
朱瞻基深呼吸一口氣,“我會試試的!”
黃昏嗯了聲,“你有這個心思就很好了。”
朱瞻基竟然有了改制的思想——要想改變土地所有制,就得從國家層面動手,而作爲封建皇帝,朱瞻基有這個想法,不要太好,如果朱瞻基做不到,但他能影響他的子孫的話,幾代君王都爲此奮鬥,搞不好大明真能變成另外一番模樣。
朱瞻基下車了。
黃昏和胡濙打了個照面,大家寒暄了一陣,黃昏上車,繼續乘坐明天號去往泉州——他要將家眷安置在泉州。
另外,現在去華藏寺也沒事。
因爲王景弘還沒有回來,沒有北美大陸的消息,這事就沒法和朱允炆交待。
抵達泉州。
依然是本地官員傾城出迎,沒有朱瞻基,可鎮西公的身份和地位在這裡,本地官員哪敢怠慢,諷刺的是,黃昏現在沒有官職了。
幾次出征後回來封公,把他的實權官職給搞掉了。
也就是說,黃昏現在手上沒有權力。
被架空了。
倒不是朱棣故意,而是黃昏覺得麻煩,關鍵在於他現在不需要官職,一個鎮西公的身份,就可以讓他在朝堂上爲所欲爲。
不過黃昏一直掛了個職位,儘管他基本上沒去——內閣輔臣。
現在朱棣和內閣那邊,都快忘了內閣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在泉州暫且住下,當夜自然是歌舞笙簫,因爲家眷安置在泉州,需要本地官員照顧,所以黃昏也給足了他們面子,喝了個盡興而歸。
果然。
第二天一大早,時代集團在泉州分部的人沒到,泉州府治裡的人先到了,是一位知府同知,知府同知就是知府的副手。
嗯,因爲人才壓力大,這位知府同知不是進士出身,是落第舉子被舉薦出仕的,結果能力不錯,一路爬到了一府同知,關鍵還很年輕,估摸着他的仕途巔峰,應該能有機會到承宣布政使司裡去當個副手。
因爲沒有進士的身份,正三品可能有點懸,從三品希望很大。
至於正二品的承宣布政使司使,想都別想了。
這位名江採仁的知府同知,因爲平日裡要處理諸多政事,而且經常在泉州府各地出差辦公,所以比知府更瞭解整個泉州府的情況。
昨夜喝酒的時候,黃昏無意間提及過要在泉州府這邊購置一座宅院作爲暫時之用。
江採仁今天就登門來了。
直接說明來意,說自己熟諳整個泉州府的狀況,鎮西公要買宅子的話,自己可以幫忙引路去實地看看那些豪宅。
黃昏沒有拒絕。
你得給下面官員一個獻殷勤的機會,也有些明白江採仁爲何能爬得這麼快了,確實有點八面玲瓏,關鍵是這位知府同知處理政事,也確實有一手,在泉州府的好評聲望,一點也不比知府差。
嗯,也有風言風語,說這位知府同知這些年沒少賺錢。
不過朱棣都能忍,黃昏能說什麼。
朱棣能忍,說明江採仁還在朱棣的底線之內,而且他處理政事確實出色,要想馬兒跑就得給馬兒吃草,你總不能繼續搞太祖那一套。
何況官員如果沒錢賺,辦事也就不上心了,只要他江採仁能爲民謀利,就是一個好官,瑕不掩瑜的貪墨,律法之外情理之中。
不妨礙江採仁是一個好官。
所以說,有學問的不一定能當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