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學堂猶如陸離前世的體藝特長班,多數人都是四書五經都學不來的學渣;他們就讀於求索學堂的目的是爲了能夠得到書院的推薦,成爲袁州府的吏員;因此,對於求索學堂的學子來說,學堂內部的例考反而是至關重要的,能夠影響到他們未來前途的考試。
至於被推舉參加書院例考,甚至是因此而進入到書院的內舍、上舍,獲得參加科舉考試的機會,距離他們都太過遙遠,很少有人關心。
聽到學堂選派陸離等人去參加書院例考,個別人可能會因爲自己沒有被選上而遺憾,大多數人卻是興高采烈,甚至乎還有幸災樂禍的。
關老夫子顯然對這個場面早已見怪不怪,只是鬍子翹了兩下,朝陸離點了點頭,就匆匆地離開了。
陸離見沒有什麼事情,學堂裡又是羣魔亂舞,少年們吵鬧成一團;深感無趣,便收拾了手上的東西,打算先找關老夫子交了文章再說。
纔出了講堂門,又被彭依依攔住了去路。
既然已經跟她一杯抿恩仇,而且她又是陳瑜兒閨蜜,陸離自然不能再對她板起臉來;
當下便笑呵呵地問道:“彭女俠,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你第三次攔我的路了!”
彭依依心裡奇怪,那次她誤以爲是陸離指使阿飛等人去離家鋪子搗亂,還刺了他一劍;事後得知真相,心中後悔不已。不過,當時陸離也踢了她一腳,算是扯平。
第二次便是在倚紅樓,此事兩人也已經知道是誤會;徐想容在酒席上給他們說和,已經杯酒釋前嫌。
“陸離,我還真記不清楚了,你說的是哪三次?”彭依依本身是個美女,身材高挑,長相出衆,這一笑出來,還真有顛倒衆生之相。
陸離看見她笑,心裡也少了幾分警惕;他又急着去找關老夫子,便笑道:“彭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前兩次都在城門外,刺得我全身是傷,可還記得?”
彭依依被陸離這一提醒,這纔想起兩個多月前事情;
那是她有生以來最爲兇險的一次,自己去找黑虎堂的匪類行俠仗義,打鬥的過程中被陌生的男子摟摟抱抱不算,最後還被打暈了過去;幸好待她醒來時,發現自己除了屁股受傷之外,並未受到任何傷害;
這件事情讓她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敢離開分宜城,生怕再次遇上危險,不可能次次都能夠那麼幸運;她還專門派出了縣衙的捕頭,去調查李路,至今全無半點消息。
“李路,陸離(路李)......原來你就是那李路?!”彭依依突然柳眉豎起,怒目而視,嘶聲道:“原來你就是那登徒子,那個下流登徒子就是你!”
她習慣性地摸向腰間,發覺空空如也,這纔想起這是在學堂裡,不得私自攜帶兵器,更由不得她動手!
陸離無意間說漏了嘴巴,懊惱不已!那一次彭依依刺得他遍體鱗傷,但他也踢了她的屁股,更在打鬥過程中抱了她半天,雖然當時是權宜之舉,但是對方始終是個尚未出閣的黃花閨女,現在還可以算是自己的朋友,說出來不僅尷尬,的確很傷感情!
“額......那個......彭小姐,關夫子還在等着我呢!先過去了!”陸離見他們兩人在外面的動靜太大,講堂內的同窗紛紛往外看,也不等彭依依說話,繞過她就跑。
關老夫子正在樂學堂裡等着他,看見陸離過來,不待他行禮,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作文可曾帶來?”
陸離恭恭敬敬地把文章交給他,從開始學習八股文到直接上場考試,不過三天的時間,對於兩人來說,還真有點時不我待的緊迫感!
關夫子打開文章仔細讀了兩遍,不由得頻頻點頭:“永執忠信之則,設置永恆之道。這題破得好!不錯!”
不過半天的時間,陸離的八股文便已經成功上路,抵得上他人幾個月的苦修!
陸離見關夫子面色稍霽,總算是長出了口氣;冷不防又聽那夫子罵道:“中股都寫得些什麼玩意!對仗都不夠工整,還有這一句......”
陸離被他罵得心又揪起來,偷眼去看夫子,卻又聽他說道:“你且把這兩篇文章放在這兒,爲師幫你改好後,明天自會給你!這是今天的題目,你做好之後也一併送來!”
陸離如何還不明白,這是個面冷心熱之人。他心裡感恩,端端正正地向老師行了個大禮,退了出去。
陸離掛念着陳瑜兒的病,匆匆忙忙地回了濟善堂,提了下人早已準備妥當的食盒就走!
他的房間內,一隻白狐正端坐在他的座椅上,認真地翻看着桌上的文章,時不時地從桌上拿起筆,在文章上書寫註釋、心得,其行爲、作派,猶如勤學積年的大儒......
到了彭府,陸離老遠就看到一輛馬車停在府門口。
彭依依和徐想容正要上車出門,陸離見到她們,有些想躲;兩人卻已經看見了他,招呼他過去。
徐想容穿着金絲繡花白色的棉襖,外面披着貂裘大衣,因爲天氣太冷,耳朵上也罩着兩個兔皮耳罩,富貴之中不失淡雅,華麗之中並不流俗!
彭依依仍然是早上的打扮,一身文士服,只是多了件紅色的斗篷,顯得嫵媚了許多。
徐想容恬靜地給陸離見過禮,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彭依依則風風火火地拉住陸離的袖子問道:“陸離,我們的事情以後再說,你現在在這兒做什麼?”
陸離知道瞞不住,落落大方道:“我聽說瑜兒姑娘病了,送了些分宜的特色點心和米粥過來!”
徐想容和彭依依對視了一眼,神情古怪;
陸離饒是兩世爲人,也被她們瞧得有些臉皮發燙,他趕緊解釋道:“那日在書院學習御術時,我和瑜兒姑娘碰見,沒有照顧好她,心裡有些不安......”
徐想容見他尷尬,便笑着伸手接過了食盒,笑道:“陸大哥,我在這裡替瑜兒謝過了。”
她見陸離沒有走的意思,便出言問道:“陸大哥,你還有什麼事情麼?”
陸離訕訕地問道:“瑜兒姑娘怎麼樣了?我能不能進去探望一下?”
徐想容聽他提起,笑着答道:“瑜兒的病不打緊,昨天吃了陸大哥送來的米粥,早上又喝了藥,精神好多了。陸大哥不用掛念!”
昨日彭依依和徐想容不在,陸離一個人進去不大方便;今日正好碰上徐想容,雖然顯得有點過於急切,仍然開口相詢,不料卻被拒絕。
陸離只好笑了笑,拱手告別:“如果瑜兒姑娘那兒有什麼需要的,不妨跟我說。”
徐想容聽了這話,面上猶豫了一下,只是施了一禮,沒有再開口。
陸離只好轉身離去,走了幾步,聽見後面有人呼叫,卻是小辣椒彭依依追了過來。
陸離等她過來,怕她提起前事,主動開口道:“彭姑娘,你要的燒烤用具已經制好了,我下午就叫人送過來!”
那日在離家鋪子用餐的時候,彭依依對各式烤肉串讚不絕口,陸離當場便答應送給她一套燒烤用具。
彭依依愕然,隨即笑道:“之前的事情不必再提,我也有許多不對的地方!”
陸離莞爾,這位姑娘是個直性子,敢愛敢恨,直爽大氣;她的身上雖說有些中二的性格,卻也不能不失本性,值得交往。
“既然沒事了,陸離告退!”陸離見她大氣,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心裡鬆了口氣,告辭走人。
彭依依眼睛一轉,雙手背在身後,圍着陸離轉了一圈,問到:“你喜歡上了陳瑜兒,是不是?”
陸離看她的做派,心中有些忐忑,淡道:“姑娘誤會了,我只是……”
是否喜歡陳瑜兒,陸離自己都說不清;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分宜的街頭,那驚鴻一瞥的美震撼到了他的心裡,那縷長髮,讓他心動;但若說就是喜歡,是一見鍾情,還是有些牽強!
倚紅樓的第二次見面,讓他感覺很是突然,甚至當時都呆在了當場;沒有人會看到如女神般的女子狼狽地躺在自己面前時,還能保持淡定;
女人的弱小無助,最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而最近的接觸,也只是讓陸離對她產生了親近感,喜歡跟她打鬧、交往而已,喜歡或許有,情愛則未必!
彭依依哪兒知道陸離心裡的想法,只是嘻嘻取笑道:“陸離,我若是告訴你一些有關陳瑜兒的事情,你怎麼感謝我?”
俗話說得好,想接近一個女人,得先接近她的閨蜜;
陸離不知道彭依依究竟是什麼想法,正要開口,她突然正色道:“陸離,陳瑜兒有種不足之症你是知道的,現在需要妖獸之血來治藥丸,你可能弄到?”
妖獸很多,徐家這種大家族在平時都會有大量的妖獸血液提供給家族子弟;只是這次徐想容和陳瑜兒偷偷地跑了出來,又差點發生不測,身上帶的藥丸早已消耗殆盡。
現在天寒地凍的,分宜縣城附近不要說妖獸,野獸都不多;只有深入到宜春那邊的大山脈,纔會有妖獸的存在;這就難爲了郭家,郭依依的父親畢竟只是個小小的縣令,哪裡能有人手去弄這個東西。
“這是小事”,陸離笑道:“只是剛纔徐小姐爲何猶豫?”
徐想容和陸離之間關係雖說稱不上親密,但也沒有什麼隔閡,不至於些許小事都不好張口。
朋友之間過多的客氣只會讓彼此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許多時候直率和無傷大雅的無理取鬧反而能讓彼此更加信任。
郭依依見他發問,嘆了口氣道:“陸離,其實你該離陳瑜兒遠一些!我這些天聽想容姐姐說了些她的事情,她的身份不是你知道的這麼簡單,你和她在一起,只能給你帶來不幸和災難!”
陸離聞言有些發怔,試探着問道:“彭依依,你該不是跟我開玩笑吧?她不就是徐家的丫鬟嗎?怎麼......?我們現在還不過是普通的朋友而已,你還不必用這種託詞來拆開我們!”
“她不是在跟你開玩笑!陸大哥!”徐想容突然出現在他們旁邊三四米的地方,她款款而來,屋頂上潔白無瑕的雪都好似遜色三分。
“陸大哥,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本不該瞞着你!但是,瑜兒的身份在我家也只有我父親和幾位族老才知道!”徐想容看着陸離的眼睛,正色道:“我小時候也只把瑜兒當成下人,直到有一次有個姨娘因爲虐待了她,被父親請家法活活打死!我才知道她的身份並不簡單!陸大哥,家醜不可外揚,我把這個告訴你,只是希望你能夠離她遠一些!”
“家裡爲了炮製藥丸給瑜兒續命,每年都要拿出上萬兩白銀;家中族老們都對她和顏悅色,父親也只把她當成女兒看待!”徐想容侃侃而談,此時的她,的確是把陸離當成了自己的朋友、兄長。
權利和女人最能激起男人的慾望和雄心!
徐想容說的越是艱難,便越讓陸離對陳瑜兒好奇心更勝;
“徐家麼?徐家再強,我陸離未來未必不如徐家!”
“不是徐家!陸大哥是人中龍鳳,將來就是我徐家也未必擋得住陸大哥的光彩!”
徐想容搖搖頭,猶豫了半晌,才小聲道:“我小弟也喜歡瑜兒!只是,我父親知道後,打了他一巴掌,說‘瑜兒是九天玄女,便是王公貴胄都配不上,豈是他這種蠢物所能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