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谷心中已經有了主意,正準備開口,卻被胡濙擋下了。..“先讓我問他一個問題,然後再作出決定。”
高谷與楊寧同時作了一個請的態度。
白名鶴的臉上依然保持着微笑,胡濙卻是一臉的嚴肅:“白名鶴,老夫問你。你所計劃的,最邪最惡的招數是什麼,甚至於你這個招數會被於大人用劍斬你的程度,別告訴老夫,你的腦袋裡沒有,老夫相信在你的腦袋裡,只有更邪的,沒有最邪的。”
白名鶴有些意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胡老與棒子仇?”
“你只管回答老夫!”胡濙語氣變得有些嚴厲了。
“好吧,我給你們看一樣東西。”白名鶴早有準備,在自己的小皮箱之中翻了翻,拿出了一份資料,一共有六本,合起來有一寸厚。
封皮左上寫着:臣啓萬歲,正中間寫着《大明坊戶保護條例》,右下角寫着試行制度。
然後又拿出了一個冊子,上面寫着血汗工坊。
胡濙接過來翻看着其中的內容,這份保護條例許多內容都是聞所未聞,而且是根本想像不到的。比如長約坊戶,家中有十六至三十三歲之內懷孕女子,給予一年孕期補貼,爲去年年均坊值一成。
還有定期培訓、新機器培訓、新知識培訓、家中蒙童學補。以及如因商號對市場調查不利,所制貨物銷售不利對坊戶的影響等等。
其餘的五本中有大工坊各工匠保護條例、責、權、利等內容。
然後是勞保、養老、獎勵、培訓等詳細的四本內容。
最後一本是工會制度,允許工匠成立工會,監督並且保障保護條例執行。最終的裁決爲府、州、縣的主官。
“這是義、是仁!”胡濙看過之後,給了兩個字的點評。
白名鶴卻說道:“這是人性,但同時也是爲了整個大明好。凡事總要有個規矩,大明尚儒。可儒的意思在我從於大人那裡聽來的感覺後,我認爲,無論是工坊,還是坊戶都不是商號的奴隸,既然不是奴隸,這些人爲商號創造了貨物。那麼商號給他們一個掙錢的機會之後呢,接下來就是人性,就是公道,人性自有仁德在先,公道就在我大明鐵律在後。所以我這些日子認真的思考過,纔有了這份奏本,大明人自然不是野蠻人!”
“善!”白名鶴的回答還是讓兩個老傢伙滿意的。
白名鶴不是儒生,可至少白名鶴的道德標準依然還是華夏古禮的。
對於商還是民,在這些士的眼中。坊戶多是農,然後纔是農閒時爲工。所以這些坊戶比商地位高,白名鶴保護坊戶利益也是保護大民百姓以及大明正統的利益。
坊戶是什麼?那些家裡有織機,自己農閒時生產織物,然後商號提供原料再收購產品。
胡濙等人又看了白名鶴另一份東西,名字很簡單,就是血汗工坊,換一詞就是剝削。從最初的坊戶式剝削再到大工坊對工匠的剝削。白名鶴在寫到剝削的時候。並沒有過於的深入,因爲這個時代是大明。不是現代。
白名鶴對剝削的定義,僅限定在以極惡殘忍的方式,強佔了他人的生產成果。舉的例子也只是舊佃奴制,而引用到李氏高麗的內容則是,以最少的工錢換取最多的產品,以及最多的利潤。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不用再解釋了。
白名鶴的意圖很明顯。
就是兩種不同的政策對待大明與李氏高麗兩國的普通百姓。當有一天普通百姓看到差異的時候,普通百姓就會反對欺壓他們的高麗貴族,然後白名鶴就會從各種方面下手,無論是以經濟還是戰爭,來將高麗變成大明的一個省。
“白名鶴。老夫的意見是。希望你對李氏高麗無論是貴族,還是百姓都好一些,至少當他們爲半個大明百姓。太祖訓十五不徵之國,李氏高麗排在第一位,說這話並不是讓你不徵高麗,而是希望你可以明白一些事情!”
胡濙在幫李氏高麗講話,這其中的意思代表着什麼?
胡濙沒有管白名鶴的反應,只是繼續說道:“老夫給你講一講史,萬歲讀史也是挑選出來,或者是萬歲自己喜歡。可說到高麗歷史,老夫有話講。”
“箕子高麗,是殷商的遺臣箕子帶領部分中原移民。這一點現在高麗史書也沒有迴避。然後是西漢叛將的衛滿高麗,後被漢武大帝所滅,設漢四郡,後合爲一改名樂浪郡。那個時代高麗是屬於中原的。”
這段歷史白名鶴不太清楚,畢竟他不是讀歷史出身的。
胡濙繼續講道:“後半島變成了半島三國時代,分爲前三國與後三國時代。前三國是野心勃勃的高句麗、百濟、新羅。一直到盛唐興兵滅百濟、滅高句麗新羅一統天下,大唐建立安東都護府。”
“後三國時代是一個混亂的時代,從宋、遼、金、元一直到眼下,曾經的臣子,後來的王,李氏高麗。老夫要說的是,李氏高麗從蒙童學子的課本之中,先講上國大明,纔講本國李氏王族。老夫以爲,白名鶴的本心還是仁義的,對倭人你可以不則手段,但對李氏高麗不行,因爲李氏高麗奉的是大國年號,現在是李氏高麗景泰三年正月初十。”
奉大明年號。
白名鶴輕輕的敲了敲額頭,他記得曾經在旅遊的時候見過一塊石碑,上面寫着崇禎二百六十五年記。
大明崇禎有多少年,似乎不到二十年吧。白名鶴陷入了沉思當中。
也就是在清朝的時候,李氏朝鮮依然用的是大明崇禎的年號,將已經滅亡的大明年號又用了二百多年。
這個代表什麼呢?守舊,還是不忘大明。
“難道是我錯了?”白名鶴拼命的回憶着自己腦袋裡那原本就不多的歷史知識。
胡濙並沒有評價白名鶴是對是錯,只是說道:“不要忘記本心,無論是道、佛、儒,或者是三教合一,我華夏大地心中有仁,行事有德,立地有義。莫忘本,莫忘恩,莫忘孝、莫忘君。”
“胡老,我聽過一個關於羅馬帝國的小故事。西羅馬帝國滅亡之後,有一個小邦國卻一直還在使用西羅馬的年號,卻不願意歸附拜占庭帝國,也就是東羅馬帝國。一直到滅亡,還用了西羅馬帝國二百多年的年號。”
白名鶴用了一個編出來的故事在請教胡濙。
卻誰想,白名鶴講完這個故事後胡濙站了起來,很嚴肅的雙手扶胸:“此爲忠義!”
忠嗎?白名鶴不知道,但胡濙能給予這樣的評價,那麼就代表着這樣的一個國度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我的海盜計劃看來白準備了!”白名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不,沒有白準備。只要允許合法的船隻通行,打擊走私艦隊就行了。可以不叫海盜,叫海衛艦隊也一樣。左右你也是幫着軍方打發那些衛所之中不安份的丫頭與小媳婦們,這些人整日打打殺殺已經習慣了,讓他們相夫教子遠不如把娃娃送進學堂呢。”
胡濙倒是沒有反對白名鶴的新艦隊計劃。
“那麼,誰當王呢?”白名鶴又問道。
“從長遠的角度上來看,李瑈是一個好人選。君權旁落,國將不寧。小娃娃作王,他控制不住朝臣。也是他身邊親信來控制朝臣,這些人是纔則罷,反之呢?李氏高麗將來更亂,亂到對大明都有非常大的影響。當然,這話老夫是以大明臣子的身份講的,要以老夫自身,自然是維護正統。”
胡濙的說已經說的很深切了,很直接,很明顯的告訴白名鶴自己的態度。
“換一位高麗王,真的合適嗎?”
“李氏高麗歷代王爵,世子都是需要大明冊封認證的。無論誰上位,都有其道理,真正要辯論也能分勝負。作爲你白名鶴,可爲大明着想。作爲禮部尚書,卻需要爲大明屬國李氏高麗的百姓着想。”
白名鶴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那麼,想我怎麼作?”
“你怎麼作都好,只要把我等的話聽進去了就行。在李氏高麗,此次的重點不是結果,而是過程。所以說重點是你怎麼作,而不是結果如何。誰作王,對大明都一樣。但你白名鶴怎麼作,對大明卻有着不同的意義,我胡濙在這裡看着你。”
胡濙很嚴肅說了這翻話。
高谷與楊寧也接口說道:“本官代表大明京城百官,也認爲恩師所言甚是,重點是你怎麼作,而不是結果。”
“你只當是參加會試了。”高谷來了這麼一句:“不過,考官卻是我們三位。當然萬歲與京城百官也會看你的考卷,如果你在考試之中過於邪門了,怕是楊尚書手中應該有密旨吧。”
“我沒有!”楊寧當下就否認了這句。
有沒有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名鶴已經聽懂這些人的意思了。
胡濙沒有影響到自己的思路,只是講了半島的歷史,以及眼下李氏高麗的情況。
白名鶴心說,自己在前世自己不好好學一學歷史呢。眼下只能全憑各種情報與自己的思考了,這不是一場遊戲,這關係兩個國家的利益。甚至是兩個國家之間的關係,白名鶴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按着額頭輕輕的拍着。
胡濙站了起來,示意另外兩人和自己先行離開。
而白名鶴卻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三人已經離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