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趕到白府的是于謙,因爲他正好要來找白名鶴。
半路上遇到了趕着給自己送請柬的人,問明瞭白名鶴請的其餘幾人,于謙倒也不明白這是爲什麼,白名鶴這次請客倒是有些古怪。
不過,請上王巹也算是有理由的,這原本就是和當年的三楊,後來的孫太后一黨不對路的人。這樣的大明重臣按理說白名鶴應該主動上門拜訪,而請到府中參加什麼宴會卻是有些失禮。
但白名鶴剛剛遇刺,有些不想離府也可以理解。
進白府,于謙的身份要麼白名鶴親自出迎,要麼直接進府。根本不可能在門房等着白名鶴的迴應。
白名鶴書房之中,白名鶴看到于謙到來,發了一句感慨:“樹欲靜而風不止!”
“縱然你現在辭官,這個字也與你無緣了!”于謙笑着迴應了一句。
“於大人,正好您先來了。我打算保舉即將上任的兩廣總督王翱大人,加一個欽差之職,代天下巡福建,當然了把兩廣總督改爲福廣總督更好。”白名鶴對於謙直接挑明瞭自己的意思,但也不可能完全實話實話。
對於福建的事情,東廠知道,錦衣衛現在都未必知道,因爲錦衣衛因爲杭貴妃自殺,杭指揮使辭官,上層還有些亂呢。
百官更是不知道了。
“理由?”于謙很直接的就問了。
“兩個理由。一是福建那邊賬目可能有些問題,我懷疑有人瞞報了一部分收入。但此事不適合東廠介入,有些銀子本身就是朝廷的。自然是朝廷的官去查實比較好。於大人您知道,福建那裡差一分,就不是一個小數字。”
于謙點了點頭,這個理由他不懷疑,只是白名鶴不讓東廠去查賬,那肯定是布政司,按察使司。這兩個衙門上出了問題。讓東廠去太敏感了,有獨斷的嫌疑。
一切都是銀子鬧的。這纔對官場貪黷大查過,還有是人不安份。
只因爲銀子數量過於巨大了,輕輕摸一手就是幾千兩銀子。
“另一個理由,王家找我提親了。我夫人似乎應該是答應。這事情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但無論怎麼說,我也要對王家有些回報的。”
什麼好事,壞事。于謙在官場這麼多年了,他比白名鶴更瞭解什麼是官場。
當你一個人勢力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其他人就會害怕你再結親強強聯手。可你高到無人可及的時候,你聯手與不聯手差別不大,無非就是有些人想上你的船。而白名鶴就屬於後者,眼下大明皇帝對白名鶴的信任。已經達到了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甚至可以說,白名鶴就象是大明皇帝的代言人。
“也罷,此事我支持你。你也是需要有一個正經的妾室了。”于謙是真正的大明官員。他也是有妻有妾的。甚至最近也有人在找于謙,希望讓于謙在京城再納一房妾,名義上是可以有人照顧于謙的生活,可事實的情況也是有人想巴上于謙。
于謙已經有三男兩女,五個孩子。
可在官屬正式記載的,卻只有嫡子于冕。以及眼下出生不久的長孫於允忠,其餘的庶子不是受朝廷關注的。而給予一些特權的也僅僅只有于謙的正妻之子于冕一人,無論是給予了虛階,還是國子監,也僅僅只給嫡子。
這兩年,于謙其實也在改變。
在白名鶴剛剛入京的時候,于謙上朝之外許多時候都是一個老僕,一匹瘦馬,然後一身便衣。他是很節儉的,可也有許多人彈劾他壞了官場規矩,沒有多少人說他是謙虛清瘦。就是毛勝都勸說過於謙,要有官儀。
不說前呼後擁,至少相應的官儀應該保持。
去年開始,于謙也是依官禮出行有護衛,有從一品官的標準儀程了。
這排場擺出來,百姓認爲這纔是於大人應該享受的待遇,百官也和他親近的更多了,不象以前是躲着他。
所以說,被改變的不止是白名鶴。
白名鶴的于謙聊天的時候,幾位大員也到了。
于謙笑着迎上了去,拱手施禮:“王老,恭喜,恭喜了。”
王巹那裡會不明白,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恭喜自然就是他的提親白名鶴這邊答應了。他很清楚,如果白名鶴不點頭,說動了關中白氏的族長都不行。
“王、白,兩家本就是世交,自老夫記事起,僅共修河道就有三十一次。王、白兩結親近七十人,這也是親上加親。”
白家是大族,但卻不是名門,至少在白名鶴作官之前不是。
只是王家並不是瞧不起白家,雖然沒有上層的交流,可作爲鄰居級的大戶,相互之間也是相處得不錯,至少這幾十年來兩家的族人一同出外行商,也是有一點友誼的。
白名鶴一挑長衫,給王巹跪下了。
這一禮王巹有資格受,說起來白名鶴就是他的曾孫女婿了,這種級別的妾如果大夫人只是普通人家,孃家又沒有什麼背景的話,估計家裡後院誰真正作主還未必呢。這不是男人護着就行的。
“白名鶴給太爺爺問安,請太爺爺上座!”
這禮沒有錯,可胡濙聽着不是味,指着白名鶴:“白名鶴,我與王老同朝爲官五朝,我們雖然不是同年,但無論是年齡還是入仕的時間都差不多。你還敢指着老夫叫罵,今個你也要給老夫磕個頭,否則這滿朝文武你找不到一個給你說媒禮的人。”
高谷還心說,這又不是正房,什麼媒禮呀。
陳循卻拉了高谷一把,那意思很明顯,白名鶴這傢伙雖然年齡小,可與胡濙也是鬥智鬥勇好幾次,總是要讓胡濙整治白名鶴一次。
誰想,白名鶴纔不傻呢。
“磕頭沒有問題,但有兩句話說到頭裡。”剛剛站起來的白名鶴正準備嘴硬幾句,陳循與高谷打了一個眼色,兩人同時出手,用手杖在白名鶴的膝蓋彎那裡點了一下,白名鶴沒有防備,這雙腿一軟真的給胡濙跪下了。
胡濙開心的大笑,幾個老頭也是大笑不止。
這還能怎麼樣,連這種玩笑都開不起的話,白名鶴也不用在官場混了,無奈只有把這個頭磕下去:“晚輩有請胡老爲公證!”
“好,老夫應下了。”
玩笑開完,畢竟這些四個老臣子,隨便一個都是白名鶴四倍的年齡呀。白名鶴也可能真的生氣,就算在後世的現代,給長輩磕頭也是正常的。
于謙代白名鶴把這次請大夥過來的意思說了,很直截了當。
“此事是小事,不過真的有貪黷之事,當重責!”陳循認爲,剛剛官場才清查過貪黷。白名鶴當下接口說道:“怕的不是個人的貪黷,眼下還有一種新的辦法,就是截留小金庫,意思就是銀子並非正常賬面的銀子,屬於小賬了。
小賬的事情上次查貪黷並沒有清除,這個歷來就有。
只是福建不同於其他的地方,這裡碼頭隨便粘一點就是以萬計算的銀子。查是應該要查的,只是證據足夠重責也無所謂。
白名鶴沒有說的是,查小金庫只是一個引子。
這裡都是老江湖,他們懂官場的規矩,白名鶴肯定還有別的目的,但福建海貿的事情是白名鶴的地盤,有人敢隨便動兵部的事情于謙也不會手軟,所以無論是否猜到什麼,也沒有必要明着說出來。
也算給白名鶴一個面子。但……
胡濙說道:“白名鶴,今年又是科舉年,朝廷事逢大難,這次萬歲立朝之後的第一次科舉,你總要有些表示吧。”
“童生試,所有的紙墨我來備。考場內的吃喝也由縣衙來供給,不讓學子們再勞神準備。鄉試每個考生再加十兩銀子的考補,會試加一百兩,殿士三甲的賞賜這是萬歲的恩賜,作臣子不好僭越!”
胡濙沒問題了,白名鶴這是是誠意滿滿。
這點銀子對於白名鶴來說,九牛一毛罷了,就是用他的私財也不算什麼。
何文淵也有要求,他是吏部尚書,他看到胡濙提了要求,所以他自然可以提條件,只是吏部似乎沒什麼地方讓白名鶴出血的。
白名鶴倒是想到了名目:“咱大明的官服分爲朝服、官服、常服、祭服。朝服是統制,官服只發補子與官帽,常服與祭服自備。從今年起,一年分春夏冬,初任兩套,常任一套。海司出資了。”
“甚好!”吏部何文淵對白名鶴開出的條件非常的滿意,這誠意實足呀。
“武官朝服一年一套,戰鎧由海司出了。”白名鶴也給了于謙一份,于謙只是點點頭!
只能說白名鶴有份心意。因爲武官們並不在乎官服,平時裡武官也很少穿着官服四處走動,還是以便服爲主。不過戰鎧卻是實實在在的一份心意。
誰多誰少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面子都要給到,內閣的這邊白名鶴贈送了全套南洋紅木傢俱,翻修文華殿。總之是必須人人有份,這就是大明官場的面子。現在還了,總比欠一個人情,將來再算賬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