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名鶴可以居臣下之禮,李惜兒可不敢自居上位。
連上聖皇太后不怕的大臣,一個小小的連妃名都沒有宮人,地位太低。
後宮有多少女人呀!
李惜兒倒是放下的身架,可心中卻是想到了自己幼年時家中的悲慘,父親下獄,全家被抓,這麼多年過去也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活着,就算是想聯繫也由不得她。
李惜兒一抹眼淚,家中有什麼人她自己也說不清,但卻報上了名字。
別小看大明的臣子,李惜兒不知道家中還有誰活着,可不代表這些大人物不知道。自李惜兒進宮那裡,她的底早就給翻了出來。家中頂事的還有一個活着,就是她的叔叔。眼下在大寧衛爲奴,管理着手下百十號官奴,也管着草料倉庫。
王文是忠義之臣,可不代表他不懂得變通。
當下就表示,天津衛碼頭還需要一位正四品海防監察。用現代的話說就是,海警的一個支隊長級別,專門負責打擊天津衛碼頭周邊的走私行爲。
李惜兒淚珠連連的道謝。
“來呀,送李昭儀回宮。”白名鶴吩咐了一聲後,又很敬語說道:“最近新運來一些貢品,也有勞李昭儀帶回宮中去。”
李惜兒自然沒有什麼意思,去萬雪兒房中看望了還在暈迷當中的萬雪兒之後,李惜兒滿心歡喜的回宮了,他相伴自己距離妃的距離已經不遠了。
在這個時代,大明沒有嬪這個級別,在一百年後的明世宗才創立。
散號之上就是妃了。
有子的話,就有機會作名號靠前,身份尊貴的妃子,甚至是貴妃。
李惜兒走了之後。王文很直接的就說道:“白名鶴,至少要從良家挑選四人入宮,這件事情你不能拒絕。”
“百裡挑一,四百挑四個。其餘的願意入宮也行,不願意入宮就讓回去。”
白名鶴不能拒絕,李惜兒不管怎麼說出身也不正。所以別選良家入宮這是擋不住的事情,也是符合百官利益的。
“說正事,白名鶴你打算把朵顏三衛逼到什麼程度?”于謙纔不管那些閒事呢,他關心的是朵顏三衛要怎麼用,這不是他于謙一個人能夠作主的,也不是白名鶴隨口一說就行的,這也算是大事了。
“沒打算逼他們,於大人賣個面子允許他們參與調查。幾具屍體讓他們一查,這案子也就明瞭。是朵顏三衛與女真四部給定的案。瓦刺人作就足夠了。朵顏三衛想要好處,讓他們來和我談,我白名鶴的便宜不好佔!”
這話是大實話,白名鶴的便宜不好佔。
白名鶴這時話鋒一轉:“有句話要說到前頭,咱大明這周邊沒什麼好人。看大明肥了自然都是有野心的,無論女真還是朵顏部,他們眼下都纔是發展期,大明強還好說。大明一但走下坡路可就當真難說了。”
“有理。但……”胡濙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大明亦是在發展!”
“胡老。這話就虛的很了。縱觀華夏千年這些朝代,漢夠強。可最終卻是毀在誰手中的?唐夠強,可怎麼也就敗了。北宋初期也不弱,可之後呢?”王文是儒生,可也不是迂腐之人,這史書上的東西很明白。
于謙一擺手:“這話不是今天談的。只說眼下!”
沒錯,各朝的興衰要是幾句話能說清,那也不會有滅亡的朝代了,各朝也在研究前朝的歷史,也一樣想發展。
“我是年輕人。有時候會衝動一些。要不先打朵顏三衛吧,當然他們給大明交稅就不打了!”白名鶴慢吞吞的說着。
交稅?在座的幾位大人物的視線都集中在了白名鶴的臉上,心說你這幾天沒休息,不會是糊塗了吧。交稅這種事情對於番屬之地來說可能嗎。
大明收了許多小番,名義上是衛所,封了大官。可實際上呢,卻是想爲大明創造出一個戰爭的緩衝區來,所以你想讓朵顏三衛交稅。這會是大白天,要作夢到夜裡去吧。于謙都懶得和白名鶴說了,起身對幾位重臣一抱拳:“眼下,讓解了這刺殺的死結,把事讓瓦刺人背上再說,本官去安排一下。”
“老夫去刑部!”一直沒有說話的陳循也站了起來。
王文也是哭笑不得,起身就被刺殺的事情安慰了白名鶴兩句:“白大人早些休息吧,那朵顏三衛與女真四部的人想見你,至少也在四五天之後了。告辭!”
白名鶴依然是一臉呆,不過這個時候也沒有人計較了,客氣了幾句之後都走了。
白名鶴咬着雪茄,眯着眼睛,一隻在慢吞吞的磨着墨。
門口有人影在晃動,白名鶴沒擡頭直接開口問了一句:“是舒良嗎?如果是就進來!”
舒良推門進來,兩個眼圈全是黑的。白名鶴遇刺,作這個東廠的二把人就象是被人鞋底子把臉狠狠的抽了幾百下。天下間只有東廠去刺殺別人,什麼時候有人敢刺殺東廠的人,殺的還是東廠的廠督。
你讓東廠上下臉面何在。
所以這幾天舒良根本就沒有時間休息,光是護衛的方案就研究了三套。
白名鶴的墨已經磨好了,拿起筆寫了一份奏本,然後在封皮上寫了一個密字後,這纔對舒良說道:“這次的事情誰都沒有錯,忘了纔是最好的。幫我個小忙,別讓南京家裡知道,至少在我回去之前,別讓她們知道。”
“這個已經安排了,但怕瞞不了多久!”舒良說的是實話,眼下京城無人不知了。
要瞞只有一條路,就是封了白馬閣,讓白馬閣內所有人守口如瓶,這樣瞞多久算多久。畢竟距離這麼遠,憑空讓人擔心真不是一件好事。
“去休息吧,順便安排人送個奏本進宮!”
“唉……”舒良嘆了一口氣:“睡不着呀,這心裡不安穩。”
“萬歲手上有一份名單,估計你去把人抓了,每人給上幾鞭子就能睡安穩了。”聽白名鶴這麼一說,舒良立即接過那份奏本:“屬下親自進宮。”說完轉身就走,可沒走幾步一拍腦門子又轉回來了:“大人,還有一件事情。莫愁姑娘來了,只說要探望雪夫人。攔住了,可說什麼也不願意走,畢竟當年京城裡也是有情份的。”
“讓她去吧,這不是個事。”
舒良應了一聲出去了,白名鶴咬着雪茄盯着房樑發呆。
呆只是一種表現,白名鶴卻是非常認真的反思着自己的內心,這麼多日子以來,自己作了什麼,作對了什麼,作錯了什麼。自己是不是真的融入大明瞭,自己是不是還有什麼心中的隔閡,那麼怎麼樣纔算是一個真正屬於大明的人呢。
嚴格來講,自己遇刺是自找的。
典型屬於打蛇不打死,斬草不除根。
如果換一個人,別說是興安了,就是于謙這樣的正真的人都不會犯下自己這種錯誤。
婦人之仁!真是可笑的婦人之仁呀。
白名鶴擡手又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打的非常的響亮。門口的幾個護衛把門窗都沒有關緊,就是怕萬一屋裡有點什麼事,這響亮的耳光白名鶴是自己打在自己的臉上,可卻也一樣打在東廠衆人的臉上。
白名鶴有自責,東廠這些人難道心中就沒有自責嗎。
原先的東廠是霸道,是誰的臉色都不看。可那時過的是什麼日子,手裡沒銀子,走在街上人人怕。現在雖然依然是人人怕,但變成了一種敬畏,畢竟東廠爲大明作的許多事情,百姓們也有感激的。
特別是手中有了銀子,誰不喜歡多一些銀子,過好一些的生活。
很快,大明皇帝就在御書房見了舒良,身邊的太監也全部換人了,代替蔡公公的是一位頂尖的禁宮高手,名叫魏少清,從小就是孤兒被宮中訓練的。絕對是可靠的人選,同時還兼着保護的任務。
又多增加了一個副總管,管的就是那些個雜事。
看過白名鶴的奏本,朱祁鈺嘆了一口氣:“大興那天回來的時候就提到,白名鶴那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讓朕心有觸動。今個又上了奏本,希望朕莫有大不違,應該給上聖皇太后一樣安詳晚年的環境。”
沒有人敢接話,這事情太敏感了。
朱祁鈺猜測着白名鶴的心思,無非就是聽到李惜兒的作法,認爲這種事情只一次就很嚴重了,要是經常有傳出虐待上聖皇太后的事情,他白名鶴也無法給天下百姓交待,而自己身爲大明皇帝更沒辦法交待。
畢竟大明是以孝治天下的。
依大明律,父親有罪兒子包庇非但無罪,而且有功。
大義滅情這種事情,僅限於父親對兒子,絕對不可能出現兒子對父親的情況。
“罷了,去安排一下。在那院中佈置一個齋堂,請尊佛也讓上聖皇太后有人靜心之所,一應供應再加一倍。”
朱祁鈺說完,那位負責雜事的副總管趕緊就應下了。
“舒良,名單的事情你已經知道,這些人你去審。下去吧!”朱祁鈺又吩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