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皇帝特使的座艦駛抵舊港的當天,兩艘半新不舊的快速帆船就駛離了秦國的都城新安,這兩艘武裝商船駛離港口後,岸邊的炮臺立即給予了十三響禮炮禮節加以送行。
這是給予探險家們特有的待遇,在過去的幾年間,隨着海上貿易的發展,尤其是皇家地理學會成立之後,在現實利益以及名譽的鼓勵下,海上探險事業也隨之興起。幾乎每一個人都渴望着在這個探險事業中功成名就。
“我們將比任何一個航海家向南考察的更遠……雄心驅使着我向着大海的盡頭,向着更遙遠的遠方航行……”
在“奮進號”的船長室中,趙登科用鉛筆在航海日誌上如此書寫着。
作爲船長的趙登科出身是極爲平常的,他原本是鹽民出身,17歲的時候,他作出了一個決定——從軍,也就是這個決定,改變了他的一生,其實,那個時候,很多兩淮鹽場的鹽丁命運都在那時發生了改變,正是那些試圖用軍功換取自由身的鹽丁,用他們的鮮血奠定了江北的初局,也爲未來大明的中興鋪平了道路。
那就是在那一戰中,作爲士兵的趙登科失去了一條腿,如果在過去,失去一條腿的他,很難再好好的生活下去,但是在戰鬥致殘的他得到了一塊麪積不小的勳田——足足有一百一十三畝,本來這塊勳田,足夠他一輩子吃喝不盡。
但是一年之後,趙玉名果斷地做出了人生中第二個重要決定——他把勳田未來三十年的收成全都抵押給了銀行,這是因爲勳田不得出售,否則售賣雙方都會客以鉅額罰金,這種“抵押”,實際上就等於賣出了三十年的田皮。
隨後,只有一條腿的他去了海州,然後他用抵押土地獲得的銀子買了一條船,只是一艘單桅縱帆船,船身長度僅僅只二十尋(米),僅有一根、偶爾有兩根後傾安裝的桅杆,上掛一到兩面橫帆和一副大型斜桁主帆,忠義軍海軍就是憑藉這種靈活的快速帆船起家,隨後他便僱傭了一個船長,去到大海上,成爲一名見習水手。開始投身於貿易之中。
五年的見習水手生涯裡,作爲船東他在海上航行中學習到了代數、幾何、三角函數、航海和天文學等知識,他甚至還曾在軍隊北伐的時候,加入了忠義軍海軍艦隊,率領着自己的快速商船,參與了北伐,儘管在那一過程中,他的船甚至都沒有開炮,但也正是從那個時候起,他便一直自稱“少尉”——這是當年他的臨時軍銜。
儘管在多年的海上貿易中,趙登科掙了不少錢,可這一次,爲了實現心中的夢想,他可以說是傾家蕩產,即便是如此,還是在得到了銀行以及皇家地理學會的資助後,才得已成行。
“……從這裡駛出,然後再沿着……可以貼着海岸航行……最終科,我將會抵達“廣闊而未知的南方大陸”…………”
在茫茫南太平洋中尋找某個“廣闊而未知的南方大陸”正是趙登科此行的目的所在。
在這個全世界都在進行着海外殖民的年代,誰能發現更多的新地盤,都將意味着大批資源的攫取,以及國力的迅速提升。自從美洲大陸被發現後,無數航海家都瘋狂地尋找可能的新大陸,某個神秘的南方大陸便是趙登科此行的目標。
而爲了能夠實現這個目標,趙登科可謂是傾家蕩產,除了購買兩艘船之外,他還向所有的船員預付了三年的薪水,甚至還爲他們購買了一份保險,如果三年後還沒有他們的消息,那麼保險公司就會支付死亡賠償金。
總之,趙登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要麼生!要麼死!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就是這裡了……”
在海圖的一片空白處畫上一個圓圈,趙登科的神情變得越發凝重,他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狂熱。
南太平洋盛夏的烈日,照耀着浩瀚的大洋。興乾七年九月初三,這一天萬里晴空下,海岸邊的海水如翡翠般清澈見底。不遠處的洋麪上,停泊着一艘懸掛大明日月旗的三桅帆船“奮進”號和“希望號”,這兩艘快速縱帆船的噸位都僅只有不到500噸,是大明最爲流行的遠洋快速商船,而與其它的船隻不同,這兩船上搭載着一支遠洋探險隊,儘管四個月的漫長航行,讓他們的三位同伴因爲疾病永遠地長眠在大海下,但在這個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小島上長達兩週的韜光養晦,這些探險者們已經暫時把艱苦的征途拋在腦後。
從早上開始,整支探險隊都在爲即將開始的遠航做着準備,所有人都顯得極爲興奮,因爲他們感覺自己應該是大明所有的船隊之中,往南行駛最遠的船隊。
“過去,肯定沒有來過這裡!”
早在兩週前,他們來到這片荒蕪之地之後,就立即作出了這種判斷,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他們在陸地上升起了大明的國旗,並且按照大明的規矩利用當地的石材製作爲了十幾塊石碑,在石碑上刻下了“大明之土”以及刻碑的時間,當然還有趙登科以及兩艘快速商船的船名,這既是在宣佈所有權,同樣也是在留下一個記號,如果他們迷失在大洋上,那麼未來的航海家們發現這裡的時候,至少知道他們曾經來過這裡。
在七手八腳地爲遠航作着的人羣后方,這支探險隊的隊長——趙登科清瘦而堅毅的臉上,卻流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他的雙眼盯着遠方,盯着這片土地,看似堅毅的神情中卻帶着一絲迷惑。
“這裡究竟是大陸,還是一個島嶼?”
作爲第一個向南方大陸發起挑戰的探險家,趙登科在臨行前,曾經在海軍部見過一位軍官,那位軍官告訴他,在南方確實有一片陸地。
“根據我們在巴達維亞繳獲的荷蘭人的檔案顯示,帝汶海以南存在一片陸地,但是無法確定它是一座島嶼,還是大陸……如果可能的話,你們可以向南航行……”
此次探險航行的目的,就是爲了尋找“南方大陸”,只是傳說中的“南方大陸”,會是這裡嗎?
“船長,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了。”
在最後一艘小艇被吊上船後,大副的報告讓趙登科點了點頭,然後他便命令道。
“起錨,沿海岸行駛,注意觀察水下情況,避免觸礁。”
在下達這個命令的時候,趙登科的視線再一次投向了海岸上的石碑,那個石碑是表示着大明對此地所有權的證明,同樣也是他們遠航至此的證明。而在石碑上清楚的刻着兩個字“朝天”,這是趙登科爲這片陌生的土地起的名字,也就是取了“朝覲天朝”的意思。
當然,他並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中,這個位置被稱爲“倫敦德里角”,位於澳大利亞北部,儘管西班牙人、荷蘭人都曾發現過這裡,但是他們都不曾登岸,而兩週前,趙登科一行人的登陸,無疑是文明世界第一次對這片大陸第一次探索,儘管他們的探索止步了海岸附近的雨林。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奮進”號和“希望號”,一直沿着海岸航行,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除了在“朝天”一帶生長着各種樹木有還算茂密的雨林外,越往南航行,所看到的海岸就越來越荒涼。
其實到也談不上荒涼,在海岸邊還是分佈着不少紅樹林,當趙登科拿着望遠鏡,尋找着合適的登陸點的時候,這時瞭望哨上的水手突然指着岸上大聲喊道。
“岸上有人!”
有人!
這是兩個月的航行中,第一次看到人,在趙登科以及船上的水手們紛紛將視線投向水手手指的水向時,在不遠處的一座小島後方,幾艘獨木舟在土人的划動下駛了過來,那些獨木舟上無一例外的站着一些身材高材魁梧的土人,他們渾身近乎於赤裸,黑色的皮膚上佈滿了白色的漆身。
“—*……—”
在那幾艘獨木舟靠近的時候,船上的人們甚至能夠聽到他們發出的古怪的叫喊聲,因爲看到他們的手中拿着長矛,弓箭的關係,所以水手們更是第一時間抽出了刀劍,當然更多的水手是拿起火銃。
“不要放銃!”
看到水手們爲火銃裝着銃子,趙登科立即大聲喊叫道。
“都不要放銃!”
這是離開帝汶之後,沿着這個大島航行時第一次見到土人,儘管在之前的登陸他們也曾發現了人類活動的痕跡,但是他們曾等待數天,都沒有接觸到土人,儘管他們一直感覺有人在周圍窺探着、監視着他們,而現在這些土人的出現,無疑是一件好事。
盯着那些看似凶神惡煞宛如夜叉的土人,趙登科並沒有絲毫的緊張,儘管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他還是立即作出了一個決定。
“所有人都不許放銃,他們上不上來,拆開幾瓶肉罐頭,拿幾個木桶過來,把罐頭倒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