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打藍人的水牛皮鼓的鼓聲和牛角號的號聲在天地間迴響的時候,當十幾萬馬打藍人手拿着各種簡陋的兵器,在那裡用土語叫嚷着要攻進新衡州,屠盡城中的漢人時,他們並不知道,在兩天前,就有一支援軍,從海峽的另一邊趕來了。
這支援軍的規模不大,不過只有千人,但是這千人的部隊,卻是封國於蘇門達臘島的周國最精銳的部隊。
在諸國之中,周國談不上強,甚至也談不上富,周王朱倫圻既不像秦王那樣有個好兄長,也不像桂國那樣有個好岳父,但是相比於他們,朱倫圻更像是拓業之君,就藩周國後,面對強勢的亞齊,他並沒有主動進攻,而是千方百計結交對方——爲他的三個兒子娶納了亞齊妃子,即便是在亞齊由女蘇丹統治,內戰頻繁,中央政權嚴重削弱的情況下,他也沒有主動擴張,而是通過聯姻的方式,結交亞齊內部的各方,讓周國成爲他們的盟友,而不是敵人。
而在這一過程中,周國的國土也在不斷的擴大——那些人爲了獲得周國的支持,紛紛願意割讓土地予周國,而周國所憑藉的就是這支千人的精銳騎兵!
騎兵!
有誰能想到,立國於南洋的周國,居然會以騎兵爲主力,而究其原因,正是因爲南洋各國皆無騎兵,在很多時候這支騎兵都可以在戰場上橫衝直撞,在與亞齊女素丹大軍的戰鬥中,更是多次重創亞齊軍,進一步削弱了亞齊的力量,擴大了周國。
而現在,這隻騎兵卻出現在桂國,十天前,當桂國的使者出現在周國的宮廷後,周王朱倫圻毫不猶豫的做出了派兵的決定,當然,這兵並不白派的,作爲回報,在未來的幾年內,桂國每年要向周國提供五萬石米。
“五萬石……”
想着父王的出價,作爲騎兵營統領的朱敷銚脣角一挑,然後冷笑道。
“真虧父王能想出來,周國再窮,也不差這麼點米。”
“世子,五萬石米,十年就是五十萬石,有這五十萬石米,我大周在未來十年,就能安置十萬戶移民,有十萬戶移民,我大周便能成爲諸夏之大國……”
穿着一身盔甲的趙明覆,渾身已看不到絲毫書生的文弱,兩年前在周王的邀請下,他與許多北直隸的士子一樣,來到了周國,儘管他是書生,可是面對周圍盡是虎視眈眈野人的現實,他不得不拿起劍,然後又穿起了盔甲。
人總是會變,周國的環境改變了他,讓他變成了一個武人,儘管,他仍然以文人自居,可是爲了自己的封地,趙明覆並不介意,用刀劍去鎮蠻撫夷,去宣講教化。
“十萬戶……”
朱敷銚的目光微微一斂,並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情緒,從去年17歲第一次上陣,第一次殺敵之後,他就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
十萬戶!
這是父王與朝臣制定的目標。
十萬戶,每年可生子十萬,五十年後,大周將是戶丁百萬的大國,到那時,大周就可一統蘇島,將蘇島蠻夷盡數教化爲漢。
“到那時,也許,就不需要再像現在這樣,每每親自領兵了!”
朱敷銚的心裡這麼想着,想到剛出世的兒子時,他的脣角一揚,暗自想着,也許,等到他長大的時候,就不需要再像他一樣領兵出征了。
“報統領,馬夷開始集結了!”
在斥侯的報告之後,一直藏身於樹林裡的騎兵,開始緩緩的移動了,周國騎兵騎乘的馬匹,是平南府用緬甸馬與阿拉伯馬雜交的品種,相比於蒙古馬,更適合南洋多雨的環境。
終於,他們來到了雨林的邊緣,朱敷銚冷眼看着馬打藍亂哄哄的在新衡州城外的聚集着,看着那十幾頭戰象,他只是冷冷一笑,完全不看在眼裡,對付戰象,他們有自己的辦法。
在雨林的邊,還躺着幾具土兵的屍體。這是土人的哨兵,或許土人看似野蠻,可並不意味着他們是白癡,他們也知道在側翼放置哨兵。只不過,在與亞齊人的戰鬥中,周國軍隊已經學會了如何對付土人,在這支騎兵中,還有幾十個歸化土夷,他們是世代生活在雨林中,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在雨林中悄無聲息的接近敵人,然後刺殺對方的哨兵,從而爲騎兵的進攻鋪平道。
也正因如此,馬打藍人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被人盯上了。盯着那些完全沒有防備的馬打藍人,相比於朱敷銚的冷笑,騎兵營中的那些騎兵無不是變得心情激動起來,與南洋諸夏不同的是,周國的騎兵大都來自塞北,他們往往都是最爲低賤的蒙古牧奴,周王在就國前,通過商人買來了六百個牧奴,正是這些成就於馬背上的蒙古人,造就了周國的騎兵。
眼前的毫無防備的敵人激起這些人血管中嗜殺的一面,儘管他們說着並不甚流利的漢語,而且也起了漢名,可是他們的血管裡仍然流淌着蠻夷的血。感覺到身後氣息的變化,朱敷銚迴轉馬身,環顧身後的千餘騎兵,這些老騎兵都已經手持弓箭,相比於火銃,他們更喜歡弓箭,安靜地等待廝殺。他們胯下的戰馬也發出些許不耐煩地輕聲嘶氣。
他們就這麼靜靜的等待着,在馬打藍人開始攻城的時候,在戰場上的炮聲、銃聲不斷鳴響,在新衡州城外荷蘭式的棱堡再一次爲硝煙籠罩的時候,朱敷銚對身邊的號兵比個衝鋒的手勢。
號兵點點頭,立即吹起衝鋒號!
銅號的號聲與牛角號截然不同,當刺耳的銅號在雨林邊緣響起的時候,瞬間就傳到了裡地之外。
作爲蘇丹麾下的將軍蘇哈,他曾到過亞齊,他也曾在目睹過亞齊軍與周國軍隊的作戰,曾經目睹過周國騎兵的衝鋒,他不曾想到,在蘇門答臘,居然可以使用騎兵,而且那些騎兵又是如此的銳不可當。那種千騎衝鋒的場景以及他們發出的吶喊,曾是蘇哈心底的夢饜,他甚至慶幸過,至少桂國沒有騎兵,至少沒有那麼多的騎兵。
而現在,在聽到那種特殊的號響的時候,蘇哈甚至還以爲自己在發白日夢。回頭一看,竟然正是他周國的騎兵,千匹戰馬踩踏大地時發出的響聲,有如雷鳴一般,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他們就像鬼神似的從地獄中殺了出來,然後毫無顧忌地展開殺戮。
弓箭!
在相隔百尋的距離,他們開始不斷的拉動弓弦,在弓弦的彈響之中,箭雨不斷的落在打着赤膊的馬打藍土兵的身上,瞬間便揚起了一陣陣血花,許多人的胸脯甚至都被箭射穿了。
一陣箭雨之後,這些猛然闖入戰場的騎兵,又從馬鞍旁抽出了他們的騎刀,然後叫嚷着。
“攘夷!”
有如雷鳴的吼聲在他們的嗓間發出,朱敷銚高舉着手中的騎刀,一馬當先領着一千騎兵向十幾萬馬打藍大軍發起了衝鋒,這簡直是在自殺,可是那聲勢卻是驚人的,大地在馬蹄下震慄着,空氣在他們的吼聲中激盪着。
“攘夷!”
這是他們出兵的原因,“尊王攘夷”幾千年前,正是憑藉這一口號,華夏先民確立了華夏文明的基礎,而今天,華夏人又一次發出這樣的口號,又一次向四周的蠻夷展示了自己的力量,用力量去改變他們,去教化他們,最終讓他們成爲華夏的一員……
面對突如其來的騎兵,那些馬打藍人被驚呆了,他們根本就不曾面對過騎兵的攻擊,頂多也是偶爾會遭遇幾個騎兵而已,什麼時候曾經面對過這樣麼多的騎兵?
雷鳴般的馬蹄聲讓大地在震顫着,騎兵們的吼聲就像是死神的咆哮似的,震顫着每一個土人的心靈,就在他們爲之驚恐的時候,衝在最前方的騎兵就已經衝到了他們的面前。
衝在前方的騎兵,甚至都沒有看一眼那惶恐不安的土人,只是看似隨意的將手中的馬刀略微放低,刀鋒橫過那個土人的瞬間,在戰馬的衝擊力下他的脖頸就被砍斷了,血霧噴涌的時候,他看到一尋多外的土人時,把刀尖向前一指,在刀尖接觸胸脯的瞬間,變指爲劃,那人的胸脯就被劃出了尺長的傷口中。
而更多的土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騎兵們只是將馬刀憑空向前一伸,他們的腦袋就與身軀就分了家。這些騎兵們就像是在大草原上狩獵似的,先放一陣弓箭,憑着弓箭打亂對方的防禦,然後就揮舞着馬刀縱馬殺進了土兵那亂哄哄的陣列裡,盡情的揮刀砍殺着。
迎面而來的土兵不是被砍倒,就是被馬蹄踩踏成了肉泥。那些從未遭遇過騎兵攻擊的土兵們瞬間就失去了迎戰的勇氣,紛紛沒命地四周逃竄開來,可是他們逃的越快,他們就變得越來越混亂,人擠人,人踩人的奪路而逃卻給了騎兵們繼續攻擊,並且不斷擴大戰果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