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無論是哪兒一方宣戰並不重要。因爲荷蘭與英國之間的戰爭,早就已經打響了。
第一次英荷戰爭戰敗後,荷蘭對於《航海條例》如芒在背,臥薪嚐膽一直尋求着重奪制海權的時機。德·奈特海軍上將在老將特羅普陣亡之後繼任成爲荷蘭海軍統帥,他勵精圖治,改組海軍。並重整了海軍的戰略思想:即認識到單憑護航商船是無法擊敗英國的。只有改變這種被動戰略,拋開商船,以海軍主力尋求與英國艦隊決戰的機會,奪取制海權,才能取得戰爭的勝利。
在這種戰略思想的指導下,荷蘭加緊建造大型戰艦。至1664年,海軍已擁有103艘大型戰艦,火炮4869門,官兵21631人。然而此時的英國海軍實力已今非昔比了:克倫威爾軍事獨裁時期對內鎮壓反對勢力,對外遠征愛爾蘭、蘇格蘭,並與西班牙進行戰爭,使得國家揹負200萬鎊的債務。至1660年,由於政界和軍界的腐敗,欠外債高達100萬鎊。全年海軍撥款僅及海軍預算的2/3,造成船隻破舊失修,兵士匱薪,士氣低落,海軍戰鬥力被嚴重削弱。
也正因如此,從1664年,一支英國海軍遠征隊佔領了荷蘭在北美的新阿姆斯特丹,並將其重新命名爲紐約開始。英國的挑釁使得荷蘭覓到了復仇的良機。
宣戰,是必然之事。
只是,沒有人想到,遠在地球另一端大明帝國,卻冷冷地注視着數萬裡之外的這場戰爭——儘管直到今天,直到興乾三年,還沒有一艘明國船隻駛往歐洲,但並不妨礙,大明用異樣的眼光觀察着歐洲,注視着世界。
也正是從興乾元年開始,大明真正第一次放眼世界!
儘管正月的大明絕大多數地區都是冰天雪地,但是在南洋,依然是一副夏日模樣,天氣悶熱難當。在南天門,這座大明最南方的城市外,港灣中停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船舶,自從五年前,大明水師途徑此時,於土人手中租借這座荒涼的島嶼之後,短短不到五年的時間,這座曾經荒涼的島嶼,就成爲了大明在南洋最重要的據點,甚至還成爲南洋最在的城市。
這是一座擁有十萬人口的城市,貿易給這座城市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此時的南天門,正在一點點的取代廣州的地位,並且作爲大明在南洋統治的中心,向南洋宣示着大明的威嚴。
不過,真正宣示威嚴的不是大明的教化,不是南天門城中的“聖廟”,而是泊停於港灣之中的艦隊,那一艘艘戰艦,嚮往來於此地的各國商人展示着大明的武力,至少向人們展示着大明的海上武力。
作爲海軍將領,身爲西洋艦隊提督的潘學忠並沒有坐在他的旗艦上,現在他的旗艦正在船塢中保養,而他端坐在西洋艦隊衙門的書房中正埋頭批閱着各地送來的文書。
身爲艦隊提督的潘學忠,並不僅僅需要管理艦隊,在南洋許多港口據點的主官是海軍軍官,所以,作爲的艦隊提督,他還需要負責這些地區的民政,至少需要過問一些事情,好不容易忙完了手頭的活,
舒了口氣的他擱下了手中的毛筆。正當他要伸懶腰之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拘謹的敲門聲。於是他趕緊整了整儀容,輕咳一聲後,向門外點頭道。
“進來吧。”
書房的大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個身着青色官袍的年青官員。他垂首做了個揖,將手中帶來的公文恭敬地遞給對面的潘學忠道。
“潘總督,在下是鴻臚寺主客李龍,此次奉命隨同艦隊出訪歐洲。”
“李主客辛苦了。此次遠航歐洲,實是我中國恆古未有之事,李主客如此年青就能得陛下恩爲正使,實在是英雄出少年啊。”
潘學忠接過公文,滿意的誇讚道。
派遣艦隊出使歐洲!
這是陛下在年前的決定,之所以做出這一決定,是因爲時機已經成熟,在過去的兩年間,經過長時間的航行,大明海軍已經取得了相當豐富的遠航經驗,商船隊同樣也是如此。
往歐洲去!
開闢航線!
儘管對於歐洲人來說,往來亞洲已經再正常不過,但對於大明來說,這還是第一次,爲了確保一切順利。在遠航的問題上,陛下顯得極爲謹慎,一直在等待着時機成熟的時刻。
“提督說笑了,這遠航歐洲,於許多人看來,蹈海數萬裡,估且不說是九死一生,但此去歐洲,往返需要數年,離國數萬裡,又豈是尋常人願意去?”
李龍依舊微微垂頭,他並沒有隱瞞爲陛下欽點爲正使的原因——因爲沒有人願意去,儘管按照陛下的意思,鴻臚寺培養了一批“外交官”,但那些“外交官”更願意去朝鮮、廣南,這樣的番邦,而不是去歐洲。
歐洲是什麼模樣?
儘管在學校時,通過歐洲的傳教士和書籍,對於那裡有了一定的瞭解,可是,對於鴻臚寺的主客們來說,總歸還是太遠了,數萬裡海路,不說兇險無比,就是於數萬裡外的番邦任使節,指不定什麼時候便被朝廷遺忘,最後客死他鄉了。
可,李龍並沒有更多的選擇。
富貴險中求!
對於這個道理,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作爲出使歐洲的正使,他是從五品的文官,可如果他按部就班的畢業,然後於鴻臚寺任職,他至少需要十年的時間,才能從正七品升至從五品,甚至還不一定有這個機會。
但出使歐洲,卻有這個機會。
面對他的回答,潘學忠只是微微一笑,然後說道。
“不要聽其它人胡言亂語,什麼海路九死一生,我們已經不止一次去好望角,不也好好的回答業了,就在去年……”
潘學忠起身來到身後的大地圖前,指着地圖說道。
“嗯,去年,西洋商號的一艘商船,不僅駛過了好望角,而且又沿非洲海岸一直北上航行到了奴隸海岸,到了那裡,遭到了不公平的對待,歐洲人……”
回頭看着李龍,潘學忠說道。
“在歐洲許多人,並不知道大明,我們的商船抵達那裡之後,不僅被客以重稅,而且還差點被驅逐,船長考慮到繼續往北,可能會有很大的風險,所以,他們選擇了返航,所以,陛下才決定派出海軍出使,歐洲人是靠力量說話,只有我們展示出比他們強大的力量,他們纔會尊重我們!”
雖然所有的歐洲人都知道馬可波羅口中的“黃金國度”,但是當商船駛入奴隸海岸的時候,仍然遭到了不公正的對待,儘管如此,那艘不過只有400多噸的商船的遠航探險,仍然讓海軍意識到遠航的時機已經成熟了,正因如此,陛下才會同意海軍的建議——遠航歐洲,向歐洲展示大明的存在。當然,這種存在必須要以武力作爲後盾。也正因如此,海軍纔會派出一支中等規模的艦隊,用於展示武力。
“當然,我們要展示的力量,並不僅僅只是簡單的武力展示,在前往歐洲之前,我們必須要通過另一種方式,向西洋人展示我們的力量。”
“提督指的是的是荷蘭人?”
李龍想了一下,然後反問道。
“荷蘭人?”
潘學忠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不屑,然後又徑直反問道。
“你應該也聽說了天竺海上發生的事了吧?”
所謂的天竺海,其實就是印度洋,只不過大明選擇了另一個名稱,儘管天竺已經消失,但是並不妨礙大明用其稱呼印度洋,用大明的方式重新命名世界,這同樣也是航海時代的大明的權力和責任。
“提督說的是不是西洋商會的商船在天竺海遭到荷蘭人襲擊的事件?”
李龍的眉頭一皺,西洋商會一直在向各個方向擴張,他們在印度以及非洲設立貿易據點,與當地人進行貿易。而遠洋貿易的一個必然結果,就是商船遭到襲擊,不僅僅是海盜,還有英格蘭人、荷蘭人都曾襲擊過西洋商會的商船。
“那你怎麼看待此事?”
潘學忠邊說邊坐到了騰椅上,然後笑看着李龍。
“就在下對西洋各國海上的貿易的瞭解,似乎這樣的襲擊總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於在下看來,襲擊的也不一定會是荷蘭人。”
李龍直接回答道。
“哦,何以見得?”
潘學忠饒有興趣的問道。
“首先,自我朝開國起荷蘭人就一再的向朝廷示好,希望能緩和之前因爲臺灣等問題導致關係緊張局面,畢竟,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力量遠遜於大明。此時荷蘭人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冒着風險襲擊我們。其次,荷蘭人離開不開大明的絲綢、瓷器等貨物,以他們商人稟性是絕不會爲了一點利益,而招惹大明,至於打劫幾艘貨船……以在下看來,這也許是有人在故意嫁禍荷蘭人。”
“你的分析確實是很精彩,也許有可能是事實,可……”
面對李龍的分析,潘學忠卻反問道。
“這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