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田莊一共修建了六處地窖,其中四處都是火煊式結構的暖窖,兩處是未經改造的普通地窖。百度:看最新小說
在孫老頭的指點下,長工們在一處普通地窖內鋪上厚厚的茅草,將結球菘菜與番薯分別堆放儲存。
又將馬糞與肥沃的黑土拌在一起,鋪成苗牀,埋入一半的韭根與蒜根。
而在火煊式暖窖中,則用普通黑土鋪成苗牀,種上另外一半的韭根與蒜根,由於天氣剛剛轉寒,暫時還不用生火取暖。
當天氣寒冷時,只要在火坑點燃柴禾,熱量便會沿着火道傳遞到苗牀,起到增溫保暖的作用。
暖窖的構造沿襲這個時代的普通做,孫老頭對此也熟悉得很,在他的指點下,一切都進行得比較順利。
正如包有才所說,李家的家丁、長工以及僱工所得到的待遇要好過別處,當李家放出消息,要招募工匠或有一技之長的僱工,前來應募者絡繹不絕。
其中有木匠、石匠、鐵匠、銅匠、泥水匠,還有很多李彥想不到,或者沒有想到的,譬如雕刻書版的刻工、煮鹽的竈戶、榨油坊的學徒、打漁的漁夫甚至撐船的船伕。
“鐵匠、銅匠都要,木匠選一些手藝好、年紀輕的,船伕、竈戶就算了,榨油工可以留下一兩個,泥水匠、石匠暫時不要,刻工也不錯……”
看到每一種手藝,李彥都會去想他們能幹什麼,有什麼可以改進的,總會有些新的想,但也知道他的精力、財力有限,不可能每件事都去做,總歸要放棄一些項目,很是苦惱。
每當這個時候,李彥總會覺得錢不夠用,如果能賺更多的錢就好了,問題是徐貴一直扣着鎖引不發,鎖具坊囤積了那麼多的彈子鎖也賣不出去。
此外,李彥最想要的木匠、鐵匠以及銅匠的數量都很少。
“因爲遼東的戰事,天津的工匠多被徵調了,”包有才解釋道。
“鎖鑰局扣着鎖引不發,也並不需要太多工匠,”石柱子倒是有不同的意見。
“這個徐貴真是可惡,”包有才有些氣憤:“如今很多商人都是聞風而來,但是拿不到鎖引,便無販賣,咱們的鎖也賣不出去。”
李彥也想着打破眼下的僵局,只要彈子鎖能賣出去,一切都能盤活。
“有才,你是說現在有很多商人想要買鎖?”李彥想了想,漸漸有了主意。
包有才點了點頭:“是的,聽說徐貴派人到處說以前的鎖不安全,彈子鎖才安全。此外,雖然錦衣衛沒有公佈竊案的詳情,外面也有些傳言,加上京裡傳出的一些消息,大家都知道彈子鎖是怎麼回事。”
“那就好,”李彥原本還擔心朝廷的態度,一旦過早捅出簧片鎖的缺陷,會引起民間的恐慌,只能隱忍不發。誰知道已經是這樣的局面,而且那個徐貴還推波助瀾,那他就不用再擔心什麼。
“包有才,你馬上去準備,給那些想要買鎖的商人士紳發帖子,邀請他們到鎖具坊參觀,日子就定在明天,晚上就要將帖子發出去,”李彥曲起手指敲着桌面。
“參觀?”包有才有些不解:“他們沒有鎖引,便不能買賣鎖具,就算來了也沒有用啊!”
“有用、肯定有用,”李彥笑了笑,讓包有才趕緊去準備:“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徐貴想扣着鎖引不發?門都沒有。”
是夜,天津稍有名望的士紳府上,還有這幾日聞訊而來,想要購進鎖具的客商,甚至一些經營着南北買賣的行商,都接到李彥讓人送去的請帖。
“你說這個李三娃,他又想搞什麼鬼?”徐貴手上也拿着一張這樣的帖子,氣哼哼地說道。
“乾爹,他怕是要通過商人,向乾爹施加壓力,”站在徐貴身後說話的,赫然便是從錦衣衛獄中逃出的陳小旗。
“施壓?咱家還怕他們不成?”徐貴把眼一瞪,不屑地說道。
“誰敢?嗦,便不要想買到鎖引!”
“乾爹說得是!”陳小旗彎了彎腰:“最好是鎖鑰局的工場早日開工,將這鎖引帶來的買賣,全都控制在乾爹自個手中。”
“咱家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沒人啊!”徐貴將那份請帖扔到一邊,苦惱地說道。
“急死人了!”
陳小旗眼中露出一絲不屑,隨即爲冷酷所代替:“乾爹,兒子倒是有個辦。”
“官匠都被徵調,不是還有民匠?他們不願意來,咱就去抓人,看他們來不來?李三娃手裡的那些鎖匠,不都是錦衣衛抓過去的麼?”
“抓人?”徐貴眼睛一亮:“就是啊,他錦衣衛能抓人,咱家爲什麼不行?咱家這就去找張文學,讓他去抓人,哈哈。”
“在這之前,咱家就是不發鎖引,看他李三娃能夠如何;等發了鎖引,也要那些人購買鎖鑰局的,”徐貴得意的哈哈大笑:“他李三娃怎麼跟我鬥?”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錦衣衛沒有公佈天津竊案的具體情況,但民間還是有傳言,說是三簧鎖不安全,私底下越傳越烈。
事關身家財產的安全,由不得人們不重視,越是富裕的人家越是擔心,還好很快有消息傳出,更加安全的彈子鎖橫空出世,立刻吸引無數關注的目光。
朝廷決定在京師、南直隸應天府與天津分設三處鎖鑰局,其中京師專供大內官衙,應天府與天津分理南北。
北方數省,特別是周邊府縣的商人,以及富紳大戶也都派人在第一時間趕來天津,想要購進彈子鎖,卻被告知要憑引販賣,而想要鎖引,必須等待,因爲鎖鑰局的工場還沒辦起來。
商人及富紳大戶派出的代表都是無奈,只能留在天津城中坐等,突然得到李家送來的帖子,私底下一打聽,這才發現李家竟然纔是彈子鎖最早的發明者。
李彥將新建成的宅院佈置成展廳形式,擺出幾種型號的彈子鎖和鑰匙,旁邊再擺上三簧鎖的鎖鑰作爲對比,在進門處有專人發放簡單的宣傳資料。
彈子鎖的型號並不多,外形也很樸素,不過有心人從傳言、從資料、從現場的講解中,很快能意識到彈子鎖的不同。
將三簧鎖的鑰匙與彈子鎖的鑰匙放在一起,自然就能看出這兩種鎖內在的差異。
何況展廳中還擺出了彈子鎖拆分下來的零配件,彈簧與彈子的結構讓內行人都是感慨不已,確實是精巧。
至於那些並不瞭解鎖鑰的,也能從別人的言談與表現中,知道李家並沒有吹噓,彈子鎖確實是好。
“這個鎖精巧!”天津泰昌號的掌櫃崔如安仔細開了幾把鎖,又用不同的鑰匙試了試,然後將幾把鑰匙放在一起,比對牙花。
“大夥請看,這鑰匙上的每個突起都對應一處機關,這幾把鎖都有四到五處機關,每一處的高低、間隔都不能有絲毫偏差,端的是精巧!”
泰昌號是天津最大的商號之一,掌櫃崔如安也以蒐集各種奇巧之物聞名,譬如姑蘇的水晶眼鏡、南京的自動模型船,最難得還有一臺西洋座鐘。
崔如安既然這麼說,商人們都是很信服。
“如此,便不會再有那看了鎖孔,便能湊配出鑰匙來的荒唐事吧!”說話的是河間府孫氏的管事,天津竊案鬧得人心惶惶,大家也是都知道其中內情,那份擔心到此刻纔算豁然放下,頓時感到一陣輕鬆。
“是啊!”很多人都是心有戚然地出聲應和。
“你家主人呢?快請他出來相見,我孫氏要買這樣的彈子鎖五十隻!”孫家的管事拉住一旁的李家家丁,急切地說道。
“泰昌號要購進五百把這樣的鎖,”崔如安也出聲說道。
“劉記要一百把!”別人也不甘示弱,提出購買意向的人越來越多。
有些財大氣粗的商家並不滿足於簡單的購貨榷賣:“永記要做山東的代理,開個價吧!”
“秦掌櫃,你拉倒吧,好歹給兄弟們留點活路!”相熟的商家連忙笑着打趣。
李彥一直在隔壁房間注意外面的情況,知道該是自己出面的時候,一振衣袖,正要起身,卻聽到外面響起一個尖利熟悉的聲音,不由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個徐貴還真的來了。
這樣也好,等會便鼓動這些商人向徐貴討要鎖引,看他發是不發,李彥微微一笑,又坐了回去,靜觀外面的事態變化。
“都吵什麼吵?不知道鎖鑰要憑引販賣嗎?”徐貴來到時,院子里正鬧哄哄的亂成一團,聽到大家的議論,老太監的臉色很不好看,扯着尖細的嗓子高聲叫道。
衆多商人一看是掌握着北方鎖引發放的天津鎖鑰局大使,不能得罪,都是斂聲收氣:“公公,既然興華坊可以生產彈子鎖,這個鎖引也該發放了吧?”
“啥時候發鎖引,是咱家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徐貴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怪叫道:“咱家告訴你們,沒有鎖引你們就不能買這裡的彈子鎖,有了鎖引,也要買鎖鑰局的。”
“問題是,你鎖鑰局現在沒有彈子鎖啊!”商人們擔心以後拿不到鎖引,不敢與徐貴爭辯,有些富紳豪族的派來的代表卻毫不在乎,大聲質疑。
“鎖鑰局遲遲做不出鎖,又不發鎖引,若是我等家中被盜,又該找誰?”
“這個嘛……”徐貴想要發作,見對方氣勢太盛,有些琢磨不定:“總之,鎖鑰局很快會造出彈子鎖,到時就會有鎖引了!”
“徐公公,你這樣做不對吧?”說話的是山東德王府上派來的管事,也不將徐貴這個太監放在眼裡:“鎖鑰局雖然負責鎖引的發放,可也不是隻能到鎖鑰局購鎖吧?這個興華坊也是官辦的,我等爲何就不能買了?”
“是啊,爲什麼不能買?”不少大戶顯貴都擔心自家的財產安全,派了家人前來採購彈子鎖,看到有人出頭,也跟着叫了起來。
“鎖鑰局遲遲不發放鎖引,這是何道理?”
“是極是極,若是出了事情,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徐貴本想繼續壓制李家,不料會遭到衆人的羣起質疑,頓時有些慌亂,大聲道:“何時發放鎖引,那是本官的事,你們難道想造反嗎?”
“造反?”德王府的管事跳了起來:“咱們是問你爲何不發鎖引,你一個太監,不過是咱朱家的奴才,卻不好好辦事,有何居心?”
“是極是極,咱們按照官府的規定購買鎖引,你卻是扣着不發,是何道理?”
萬曆年間,宮中太監分派於各地榷稅,激起不少民變,其中發生在天津左近的就有萬曆二十七年的臨清“馬堂事件”、二十八年的香河“王虎事件”等,衆人這一緊逼,徐貴便有些心中發虛。
“鎖引!快發鎖引!”衆人齊聲喝道,膽氣愈發壯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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