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民能走的都走了,還躺在地上的一共十三人,死掉三個,五人重傷,餘下五人被刺穿下肢,喪失行動能力,其中周彪被李彥刺中三槍,直接斃命。
從李彥出手到教民爭相逃散,相隔的時間實際很短,李彥大約刺出五到六槍,刺死兩人,一人重傷,其他人中,宋大牛刺死一個,餘下重傷的,卻也眼看着不活。
“去請個郎中,再抓些藥,”李彥吩咐護着二丫,後來才趕到,沒有捲進衝突的家丁崔石頭。
李家招募的長工和家丁多是村裡老實巴交的青壯年,第一次看到流血的場面,都有些發怵,那些先前衝得猛,精神亢奮的家丁此刻卻像泄了氣的皮球,蔫不拉幾的委頓在地上,還有人在無力地乾嘔,甚至低低哭泣。
那些不敢殺人,躲在後面的長工,見了血也不好受,也因爲沒有殺人的心理負擔,反而好些,只是目光愣愣地看着李彥,都在想這個年輕的東家,怎麼就這麼狠,敢下殺手呢?
李彥也不好受,不得不找些事情分心,將胸中鬱積的悶氣宣導出去:“都TM別愣着,還想死人啊!”
“都TM滾過來救人!”李彥對那些發愣的長工們吼道。
長工們不敢殺人,見血倒是不怕,被李彥吼了兩嗓子,馬上爬起七八個人,過來查看受傷的教民,看着汩汩流血的傷口,就用最簡單的方式,用手按住傷口,壓迫止血。
李彥將腳邊一隻水瓢踢得飛起,對那些還坐在、躺在地上的家丁、長工吼道:“起來,都起來,都TM是不是爺們?見個血就成這個衰樣了?”
李彥手指着一具教民的屍體:“他們都是強盜,是暴民,想要搶我們的糧食、種子,還要傷害我們的女人,他們該死,找死,你們殺得對,知道不?”
李彥胸口起伏不定,急促喘息着,像是在告訴這些家丁,又像在說服自己:“我們是被逼的,是正當防衛,是在保衛家園。”
“他們該死!”李彥大聲吼道。
“我餓了!”
看到緩緩站起,夜色中如鐵塔一般的宋大牛,李彥心中竟是一鬆:“大家還沒有吃飯麼?辛苦了。”
這邊動靜鬧得很大,奇怪的是並沒有官府的人出現,按說直沽距離天津衛這麼近,就算城門關得早,地方上也有維持治安的弓兵,城外還有駐紮的軍營,也該有人過問纔是。
李彥不知道的是,爲了方便行事,魏大有早就打通關節,讓直沽這邊的里正弓兵莫要管今天的事。
李彥這邊安撫好衆人的情緒,等郎中過來對受傷的教民施救,那些受了腿傷的還好,將養段時間便能恢復,受重傷的卻是又死了三個,救下的兩個情況也不太好。
將受傷的移到一旁,現場還保留原來的樣子,大家的心情總還是有些忐忑,有的家丁、長工擔心家裡的情況,便結伴離開回去,莊園這邊也留下幾人留守,都是不敢入睡,生怕那些人會去而復返。
入秋後的天氣漸漸轉涼,李彥讓人燒起一堆大火,架上鐵鍋,將白天從城內帶回來的一隻羊殺了,放進鍋裡燉煮,一邊話些家常。
“我總是說,人的幸福是自個掙來的,就好像今天,有人要搶咱們的東西,那怎麼辦?只有站出來打回去!”李彥看着跳動的火頭,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話雖不錯,可也不能殺人,”石柱子擡頭看了李彥一眼,又將目光轉到旁邊:“就算他們將東西搶走,官府……官府也會給咱們討回公道的,可是現在……現在你們殺了人……”
“官府呢?我們是殺了人,可官府的人在哪裡?”李彥相信,如果今天讓聞香教和王興得了手,他休想討回什麼公道。
雖然事後看來,當時情況下也可以有很多種選擇,比如石柱子後來採用的,以驅散爲主,但若是沒有前面血淋淋的長槍刺殺,一二十人想驅散上百人,也是不可能的。
何況那種情形下,也全然由不得自己,他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傷害二丫。
“王法不外乎權勢,”李彥冷冷笑道:“聞香教聚衆鬧事,圖謀造反,我們不過是自衛。”
“不可!”石柱子豁然擡頭,他明白李彥是想用這個理由來脫罪:“你知不知道,這個罪名是要株連九族的!會死很多人的!”
李彥手上端着半碗酒,懸在面前,酒液不斷從碗的兩邊灑出,他突然發現自己已心如鐵石,一片冰涼:“難道,讓我們死?”
李彥冰冷的目光緩緩從石柱子、宋大牛、包有才、鄭書、夏二狗、崔石頭等人的臉上掃過:“現在死了六個人,還有兩個生命垂危……”
李彥緩緩閉上眼睛,死掉六個,最多是八個,他們這邊只要找些人出去承擔,最多也就是砍掉八個腦袋,再抓上一些,最多最多涉及這二三十人,這二三十個家庭。
但要說聞香教造反,罪名一旦成立,昨日那近百人都會被株連,甚至可能牽連數以十萬計的聞香教教徒。
我該怎麼做?李彥不想死,但因爲自己要活下去,牽連這麼多人,他良心上過不去。
“你不能這麼做!不能這麼做……”石柱子咬破了嘴脣,夢囈般喃喃低語:“我去,人是我殺的,是我殺的……”
“關你屁事,是他們要來搶東西。”宋大牛扔掉酒碗,伸手抓住鍋裡的羊腿,扯下一塊肉來塞進口中,似乎感覺不到燙一般。
李彥心裡掙扎着,一會兒想就這麼死掉算了,說不定還能回去現代,依然做他無憂無慮的宅男;一會又想到如果真的死了呢?他不甘心啊,再說他知道歷史的發展,能夠給中華民族帶來不同的命運,他的價值比那些愚昧的教民高得多!
但卻總有一個聲音在那裡大聲告訴他:藉口!你就是怕死!你這是污衊!你是殺人犯、陰謀家!
“罪名怎麼定,是官府的事情吧!”李彥將碗中僅剩的一點點酒倒進口中,無力地說道。
“劫財之行,九成九無罪,”鄭書緊緊捏着手指,依然面無表情。
“聞香教勢大,非謀逆不能動其根本。”
“聚衆之行,孤證不立,九成九定不得謀逆!”鄭書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