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每個人,在每個階段,都有自己的使

第538章 每個人,在每個階段,都有自己的使命

黑河衛。

這裡曾經只是大明在奴兒干都司的一個最普通不過的衛所,普通到了這裡幾乎沒什麼人駐紮,因爲這裡的戰略地位雖然重要,但因爲奴兒干都司北部一直沒什麼戰事,甚至都沒什麼人,這裡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漸漸忽略。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曾經那個普通的衛所,在如今局勢的變化之下開始變得不普通了起來,而這一切的一切,只因爲這裡是從北山衛到兀良哈三衛的必經之路。

也是渡過黑龍江之前的最後一個衛所。

過了黑龍江,南面就是木裡吉衛,再往南就是福餘衛,再往南……

就是朱瞻壑如今駐紮的朵顏衛了。

在大明,上到國都,下到普通城池,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無論是誰,只要不是皇帝親自帶隊,那你就不能帶兵進入城池。

或者,你自己可以帶幾個護衛進城過夜,但你所帶領的將士卻必須在城外駐紮,如無守城軍允許不得擅自入城,違者將會以謀逆罪論處。

當然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好像朱瞻壑。

如果嚴格按照規矩執行的話,他這次北上也就不可能順利進入通州,更不可能順利接管順天府了。

但是,朱瞻墡顯然不是朱瞻壑,也沒有這樣的特權。

黑河衛城頭上,守軍正一臉緊張地盯着外面的營地,四個時辰一輪班,徹夜值守。

黑河衛城外,朱瞻墡正坐在臨時搭建起來的營帳內,靜靜地吃着飯,在他身邊的是他的三哥朱瞻墉。

雖然朱瞻墉並未被控制,但他身後那兩個死死盯着他的侍衛顯然不是吃乾飯的。

兄弟倆就這樣,一個吃,一個看,沉默無言,但是卻各懷心思。

其實在那次見面之後,朱瞻墡就知道自己這個三哥心動了,而且還不滿足於幫自己的大嫂復仇,所以朱瞻墡就提前做好了準備。

看似他也心動了,也在糾集人馬準備南下,但實際上他所糾集起來的人馬是爲他的三哥準備的,和他三哥的想法恰恰相反,是爲了阻止自家大嫂的復仇。

莊重警覺,頗有令譽。

這是後世史書對朱瞻墡的評價,現在看來,朱瞻墡撐得起這個評價。

自己到底有沒有爭位的想法?朱瞻墉在第一時間就明確了自己在這個問題上的想法,但朱瞻墡不同,他是先將這個問題放在了一邊,去思考了一個更大的問題,並且得出了答案。

洪熙皇帝一脈,如今還有勝算嗎?

面對這個問題,朱瞻墡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答案,也是最接近現實的答案。

沒有。

雖然他也是洪熙皇帝一脈的,甚至如今還能夠排到老二這個排名,但他仍舊無法說服自己,說服自己並且告訴自己,洪熙一脈還有勝算。

是!此前洪熙皇帝駕崩,甚至宣德皇帝駕崩的時候,太皇太后張氏還都能夠暫時的錘鍊天正,但這不過是人家給面子罷了。

但現在,皇帝駕崩,沒有子嗣,兩個叔叔也被流放到了蠻荒之地,再加上朱瞻壑勢強……

此前太皇太后張氏能夠做到的,不代表皇太后孫若微也能做到。

無權、無將、無兵,甚至連文治武功也比不過,留給洪熙一脈的就只剩下了一個所謂的“嫡庶有別、長幼有序”的歷史慣例……

這樣的洪熙一脈,拿什麼去爭呢?

所以,朱瞻墡就順着這個答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繼續爭下去,還有意義嗎?

沒有。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朱瞻墡卻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定是沒有。

當一場戰鬥中的雙方在實力上不對等,甚至加油助威的觀衆都不約而同地倒向某一方時,這場戰鬥的結果就是毋庸置疑的。

或許,奇蹟也會在這個時候發生,但在天下至高位置爭奪這件事上,就算是伱贏了,沒人給你加油,你也不會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

另外,他們洪熙一脈……

大明,從一介布衣起家,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開局一個破碗,打下了偌大的天下。

太宗皇帝起兵靖難,死中求活,讓大明在武功和威望上有了長足的發展。

洪熙皇帝勵精圖治,雖然在位不過一年,但在永樂年間他屢次以太子的身份監國,爲大明的內治做出了卓絕的貢獻。

然而……

在宣德朝時,因爲忌憚朱瞻壑這個威脅,宣德皇帝聯合瓦剌,想要將朱瞻壑襲殺於涼州衛,爲此甚至不惜以火器爲籌碼,與瓦剌合作。

如今的正統朝就更不必說了……

廢除公羊學,重立程朱理學,讓吳王一脈努力了好幾年的辛苦成果付諸東流,如今皇帝更是被敵人俘虜,成了大明史上第一個被俘虜的皇帝。

簡直是大明之恥……

朱瞻墡覺得,他們洪熙一脈的臉已經丟盡了,甚至都已經到了百年之後無言面對老祖宗的地步了。

從宣德到正統,這父子倆的所作所爲,一個比一個離譜。

想到這裡,朱瞻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了仍未沒有動筷的三哥。

如果聽他們嫂子的安排,打着爲君復仇、肅清奸佞的旗號南下入京,倒不是說沒有成功的可能,但那個可能實在是太過渺茫了。

大概率的結果就是給大明增添一場毫無意義,且會加重朝廷和百姓負擔的內亂,而自己的親人最終也不會有什麼好結局。

最好也是個廢除宗室身份,差的話……連坐也不是不可能。

“吃點兒吧。”看着自己三哥面前那分毫未動的飯菜,朱瞻墡緩緩開口。

“今天不吃,以後怕是就吃不到了。”

“明天一早,我們就會渡河,若是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天黑之前我們就會抵達福餘衛。”

“在那裡,已經有瞻壑堂兄派過去的人了,到時候……”

說到這裡,朱瞻墡幾欲張口,想要說出那個結局,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那個結局並不美好,他們兄弟倆也都清楚明白,沒有必要一再強調。

“哼!”朱瞻墉聞言冷哼一聲,將腦袋偏到一邊。

“有你這麼個蠢弟弟,我還能吃得下飯?”

“不想着怎麼能夠反敗爲勝,反倒是想着跪舔敵人,這有用嗎?你不會以爲朱瞻壑那個殺神真的會放過我們吧?”

“我沒這麼想過。”朱瞻墡微微搖頭,口中吐出的答案帶着絕望的氣息,讓朱瞻墉爲之一愣。

“沒這麼想過?那你爲什麼……”看着自己的弟弟,朱瞻墉滿臉的不解、

人生除死無大事,如果硬要說有,那也就只能是“生”,唯有生命的誕生,才能和死亡一較高下。

他原以爲,自己的弟弟將自己抓起來並且準備送到朱瞻壑那邊,是爲了換取功勞,換取一個活命的機會。

但是,從自己弟弟的話來看,他似乎從來都沒有這麼想過,甚至……

他好像已經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

朱瞻墡聞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着自己的三哥,嘴脣微張:“三哥,你不懂……”

——

翌日,日暮,朵顏衛。

朱瞻壑站在大營門口,身後的將士列陣整齊嚴陣以待,好像是正在等待一場大戰的到來似的。

但實際上,他們是在等人。

臨近冬季,天黑的越來越早,也越來越快了,不過就在這日落西山的餘輝中,一支約莫兩千人左右的隊伍出現在遠方,朝着這裡緩慢而來。

朱瞻壑擡起頭,眼睛微微眯起,靜靜地注視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支隊伍終於是來到了朱瞻壑的面前。

兩千餘人在五百米外停下,並且緩緩地從中間分開,一輛馬車緩緩地駛出,來到了朱瞻壑面前約莫十餘米的地方。

一個人在侍衛的攙扶下緩緩地下了馬車,但是……

這個人,不是朱瞻墡,而是朱瞻墡的嫡長子,朱祁鏞。

下了馬車,朱祁鏞擡起頭,看向了朱瞻壑,捏緊了袖中的東西,對着身邊的侍衛招了招手,然後緩慢而堅定地朝着朱瞻壑走去。

在朱祁鏞的背後,侍衛分成了兩撥走到了馬車後面。

沒一會兒,一個人和一具棺槨被擡下了馬車。

“鏞兒,拜見堂伯。”走到朱瞻壑面前,朱祁鏞緩緩地跪下。

朱瞻壑微微嘆了一口氣,並沒有看朱祁鏞,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馬車旁的人和棺槨。

人,是朱瞻墉,而棺槨則是……

“你爹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朱瞻壑才緩緩開口。

“回堂伯的話。”朱祁鏞跪在地上,低着頭回道。

“我爹說了,當年太宗皇帝說,他一個人要打完三代人的仗,讓後世子孫永享和平,但是最後失敗了。”

“不過,太宗皇帝沒有完成的事業,在堂伯您的手中完成了大半,甚至已然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我爹他告訴我,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這是堂伯您當年還在應天府的時候對太宗皇帝說的,他覺得很有道理,所以將其轉述給了我。”

“他說,身爲朱家子孫,當有勇攀高峰的信念,但倘若有一天,我們沒有了攀登高峰的能力,那就不要成爲朱家登臨絕峰的阻礙。”

說到這裡的時候,朱祁鏞緩緩地擡起頭,伸手入袖抽出一物。

在看到那東西的時候,朱平全身繃緊,迅速閃身到了朱瞻壑的面前,一臉戒備地看着面前的朱祁鏞。

落日的餘輝下,一柄匕首在朱祁鏞的手中,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然而,朱瞻壑卻伸出手,緩緩地將朱平拉到了一旁。

“今日,鏞兒完成了父親交代的第一個任務,現在,鏞兒將父親的第二個……”

沒等朱祁鏞把話說完,朱瞻壑就擡起了手,被拉到一旁的朱平迅速欺身上前,左手上的馬刀整個飛出,一擊便擊落了朱祁鏞手中的匕首。

看到朱平成功,朱瞻壑轉身,一邊說着一邊朝着營帳的方向走去。

“到底是不是朱家登臨絕峰的阻礙,這個問題你說了不算,你爹說了也不算,甚至我說了也不算。”

……

是夜。

草原上的秋末,晚風惱人得緊,它們似乎對你並不感興趣,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鑽進你的膝蓋,你的手肘,鑽進你的骨頭縫中。

看着天空中懸掛着的圓月,朱瞻壑席地而坐,心中有些悵然。

原本,他以爲一個家裡出不來兩種人,就好像他的堂兄朱瞻基和他的侄子朱祁鎮一樣。

但今天,看到朱瞻墡的那具棺槨,以及朱祁鏞那堅定的神色,朱瞻壑才知道,原來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家裡真的會養出來兩種人。

一種,被權力給腐蝕得徹徹底底,滿心除了權力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東西。

而另一種,卻出淤泥而不染,知曉事情的大與小、公與私,知曉什麼纔是最好的結果。

朱瞻壑知道朱瞻墡這個沒有見過幾次面的堂弟是怎麼想的。

他朱瞻壑想要登臨皇位,朱祁鎮這個皇帝是最大的阻礙,但這個最大的阻礙已經被朱凌給解決了。

但是,最大的阻礙解決了,不代表所有的阻礙都解決了。

正如想要南下進京的朱瞻墉所想的一樣,嫡庶有別,長幼有序。

沒了朱祁鎮,還有朱瞻墉,沒了朱瞻墉,還有他朱瞻墡。

或許,他們可以爲了大局着想,爲了大明的未來着想,支持朱瞻壑登臨皇位,但是某些有野心的人卻不會這麼想。

只要他們還在,很難說未來不會有那麼一天,有心人挾持他們,並以他們爲名號,在大明再次掀起動亂。

所以,朱瞻墡的做法,既是爲了能夠讓眼下的大明以最快的速度穩定下來,也是爲了大明未來的安定。

事實上,吳王一脈對此也早有準備了。

正如朱凌前往瓦剌大營殺掉朱祁鎮後再自殺一樣,朱高煦早就爲兒子安排好了一切,想好了一切的解決辦法。

朱凌一事,朱瞻壑因爲足夠信任朱凌,所以並未察覺,但在朱凌那件事之後,朱瞻壑立馬就想到了很多的問題,並且派人前去查證了。

後來朱瞻壑才知道,自己的父親爲了自己,竟然安排了這麼多。

正如之前所說,朱祁鎮是朱瞻壑登臨皇位的最大障礙,朱瞻墉和朱瞻墡這些洪熙皇帝的嫡子也是朱瞻壑在登基之後的障礙。

朱高煦原本打算,在自己的兒子登基之後,就建議自己的兒子將朱瞻墉和朱瞻墡以開拓疆土爲名,也是爲了預防再有諸如朱瞻墉這種集結兵力反叛的情況出現,將其流放到海外。

而流放的地點朱高煦也早就想好了,就是當初流放朱高燧的澳洲。

再以後,等朱瞻墉和朱瞻墡流放的時候,香州府這邊就可以出手了,將朱瞻墉和朱瞻墡徹底解決,徹底清除自己兒子的隱患。

而且,理由朱高煦都想好了。

首選的是海難,畢竟海上航行風險頗大,有個海難什麼的也不稀奇。

甚至,朱高煦連更以後的理由都想好了。

一旦出現了什麼意外,朱瞻墉和朱瞻墡兄弟倆真正的死因被曝光,朱高煦也想好了別的解決方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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