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你,敢嗎?
正如所有人預料的一樣,吳王一脈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京城,無論是朱高煦一家還是單走雲南的朱瞻壑都是如此。
太皇太后薨逝,無論是誰,只要是該回來的,那就必須得回來。
朱瞻壑身着一身常服,左手負於身後,右手拎起衣服下襬,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走上了養心殿面前的丹陛。
如今的養心殿,和他離開時的的養心殿大有不同。
除了牆壁和傢俱,其他有顏色的東西幾乎全被撤走了,映入眼簾的除了黑就只有白,除此之外在棺槨的四周還擺放着大量的冰盤。
走到棺槨面前,朱瞻壑站定,接過一旁宮女遞過來的香燭,放在蠟燭上點燃,然後恭恭敬敬地跪在棺槨前的蒲團上,行禮,敬香。
敬過香燭,朱瞻壑站起身來,看着面前的棺槨,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在大明,朱瞻壑佩服的人很多,但佩服的女子並不多。
就目前爲止,他沒見過的不算,在他親眼見過的女子當中,他就只佩服兩個人。
第一個是他麾下的祝三鳳,而第二個就是這太皇太后張氏了。
“大伯母……在離開之前,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朱瞻壑沒頭沒腦地說出這麼一句話,讓人感覺他好像是在神神叨叨地跟面前的棺槨說話。
但是……
“未了的心願……”孫若微滿臉陰鷙地從一旁走了出來。
“她有,你能完成嗎?”
“哦?”朱瞻壑的嘴角一翹。
“你確定,你說的是大伯母未了的心願嗎?”
……
孫若微聞言沉默。
十幾年的婆媳,張氏很瞭解孫若微,所以纔在毒殺一事後迅速做出反應。
同樣的,孫若微也很瞭解她的婆婆。
她雖然很不忿,不忿作爲自己婆婆的張氏卻總是不看好自己,認爲自己不能帶好自己的兒子,但她也不得不承認,朱瞻壑的話她無法反駁。
正是因爲她的不忿,她的婆婆認爲她帶不好朱祁鎮,所以她的婆婆才總是在忍氣吞聲。
因爲在她婆婆的心裡,裝的不只是孫子的未來,還裝着大明的未來。
孫若微知道,就算是現在有人能夠通靈,將自己婆婆的亡魂帶來,得到的結果也絕對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結果。
“堂嫂,記住一點。”見孫若微不說話,朱瞻壑臉上的笑意更盛。
“做人呢,切忌自嗨,不要感動自己的同時認爲也感動了所有人,因爲實際上可能沒什麼人能夠和伱共情。”
“就好像你口口聲聲爲了祁鎮,但實際上呢?你不過是因爲一直以來堂兄被我壓一頭,你又被善淑的姐姐壓一頭而感到不忿罷了。”
“大伯母的擔心是對的,一個滿心怨懟的女人,帶不出一個出色的兒子。”
“那你呢?你就不是自嗨嗎?”孫若微聞言不僅沒有低頭,反而是滿臉譏笑着還以顏色。
“你連年征戰,百姓苦不堪言,難道不是隻有你自己覺得你是在爲大明好嗎?你走出皇宮問一問,有幾個百姓不對你的連年征戰滿心怨恨?”
“哦?是嗎?”朱瞻壑絲毫不在意,反倒是滿臉嘲諷。
“堂嫂,做人做到你這個地步沒什麼,但作爲大明的皇太后,還是從太孫妃開始,歷經太子妃、皇后,最後走到皇太后的你來說,這個眼界也太過狹隘了吧?”
“你覺得,中原百姓的看法,對我來說有參考性嗎?”
孫若微聞言一怔。
她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因爲自古以來民心都是極爲重要的,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王朝壽命的衡量標準。
但現在,朱瞻壑卻說民心沒有參考性。
“堂嫂啊,這就是你不如大伯母的地方。”朱瞻壑看着面前的棺槨,臉上帶上了幾分敬意。
“你知道大伯母爲什麼一忍再忍嗎?哪怕是吳王一脈入主順天,已經成爲大明實際上的掌權者,她卻仍舊不爲所動嗎?”
“因爲大伯母她不僅知道你們沒有勝算,還知道你所不知道,或者可以說是你一直選擇性忽視的。”
說着,朱瞻壑轉過頭來,滿面嚴肅,死死地盯着孫若微,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朱瞻壑!不說是功蓋萬古,但也絕對是遠超我爺爺和我太爺爺!”
“我在外征戰十八載,沒有用過大明一分國力、一個兵卒、一粒糧食!”
“兵卒,是烏斯藏都司和南州府的人;糧食,是香州府和南州府所產,甚至就連船隊也是後來在香州府所造,市舶司的遠洋寶船隊直到去年爲止還在爲大明威臨各國。”
“甚至,就連大明如今國庫裡超過一半的存糧,都是因爲我讓人尋來新糧之後才存下來的。”
“你是從太孫妃一路走上來的,不會不知道爺爺在位時期,大伯父作爲太子監國時候的大名財政吧?”
“不說是寅吃卯糧,但也絕對不會有多少餘糧!”
說到這裡,看着孫若微臉上的驚恐和不甘,朱瞻壑緩緩地站直了身體,對着太皇太后的棺槨再行一禮。
“論開拓,或許我不及太祖高皇帝的立國之功,但在開疆拓土這一點上,我敢說上到秦皇漢武,下到唐宗宋祖,都不及我一人開拓的疆土遼闊。”
“論治國,戰爭我不用大明一兵一卒、一麥一粟,甚至還找回新糧,讓大明整體的糧食產量翻了最少三倍。”
“你以爲大伯母是不想幫助祁鎮坐穩皇位,成爲真正的皇帝嗎?她是不敢!”
“因爲她知道,或許祁鎮也有超過我的可能,但這個可能太低太低,低到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一旦她幫助祁鎮坐穩了皇位,大明的發展將大不如前,到時候不僅是大伯母本人,祁鎮和你,甚至包括朝中所有的大臣,你們都是阻止大明騰飛,甚至是將大明拉下雲端,跌入爛泥之中的罪魁禍首!”
說完,朱瞻壑轉過身,偏過頭看了一眼孫若微,滿臉不屑。
“你一心說是爲了正統,是爲了堂兄,爲了祁鎮……”
“那我問你,大伯母入殮,即將入獻陵與大伯父同葬。”
“送靈之時,你作爲兒媳,也作爲祁鎮的母親,理應是要陪同的。”
“到時候,你要不要在大伯父的陵前拜謁,對他老人家賭咒發誓,你沒有半分私心,一心所想的只有大明嗎?”
“你,敢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