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無數人家還沉浸在上元節的餘韻之中時,有資格上朝的大臣都紛紛早起,在僕從的伺候下,洗漱更衣。
自從早場變得少了很多之後,他們反而都巴望着上朝了,因爲在這種每月的早朝當中,會決斷很多內閣難以決定的事情,而且是以投票的形式,每個官員都有一票。
往常,他們都視早朝如猛虎,如今卻以能上朝爲自豪,這種轉變,不禁讓人有些啼笑皆非。
很快,如冬至大朝會一般,百官大明門前集合,而後陸續入內,一切禮儀,一如從前,只是因爲時節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忽然,一輛四輪馬車滾滾滾而來,而後,從車上下來一個所有人都絕對想不到的人物
——定國公徐希。
稀薄的晨光下,這位大明國公顯得那麼憔悴,佈滿血絲的眼睛和眼眶周圍一圈淡淡的黑色都表示他此刻精神狀態並不怎麼樣。
看到定國公的出現,所有人都覺得不好了。勳貴已經有多久沒有出現在朝堂上了?仔細想想,好像從陛下登基之後,就很少有勳貴登上朝堂了,而南直隸後,本來還有一兩個厚着臉皮的人,也迅速消失不見。
除了東林餘孽的地方家族外,南直隸叛亂就屬勳貴參加的最深,魏國公的舉旗,讓一大片貴族跟着起兵,此時,南京城的貴族們幾乎被連根拔起,統統發往遼東了。
看到定國公下車,找了位置跟着進去,所有大臣都有些恍惚,雖然僅僅才一年沒有見到勳貴登朝,但似乎在他們印象當中,這就是事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了,整個政局,幾乎將這個羣體排除在外面。
徐希下車後,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隊伍,不多短短一年的時間,朝局已經發展的他都不認識了,陌生的隊伍,陌生的禮儀,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心底,他都在勸說自己,不識禮儀是大罪,還是就此回去吧,下次再來面君。
咬了咬牙,他選了一排看起來有些雜亂的隊伍過去,那正是有軍裝有內府官員的隊伍。他打量了下,便站在幾個小輩的前面,和兩個老將並肩,那正是戚金和俞諮皋兩人。
俞諮皋和戚金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各自閉目,在心中盤算,不知道這次陛下會有何打算,軍費會撥多少過來。
這種無視的態度,登時讓徐希下意識的想要發作,但隨即苦笑一聲,如今已不是自己稱雄的年代了,平復下心態,他默默站好,只等着面君。
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很快儀式慢慢一項一項的走過去,朱由校端坐在皇極殿的龍椅上,接受百官朝賀。
縱然龍椅上墊了軟墊,但僵硬沒有弧度的龍椅依然嗝的他難受,這不禁讓他心下稱奇,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龍椅這麼難坐呢。
很快,冗長的前奏便過去,到了正式的內容,由皇帝發佈天下大昭,定下今年的國策。
“請陛下降旨!”
百官之首的李汝華站在羣臣的最前面,躬身拜道,唱詞纔剛剛說完,他便劇烈的咳嗽起來,不停的捶胸,老態盡顯。
這幅場景落在其他人眼中,登時反應各不相同,有欣喜的,有擔憂的,還有面無表情,不當回事的。
待李汝華稍微恢復些後,朱由校纔開口。
“今爲天啓二年,昭元大改!”他一開口,就定下了基調,今年要大力改革,簡單的話語,決絕的語氣,卻令大臣們心中一稟,他們沒想到,皇帝竟然這樣赤裸裸的就喊出了自己口號,沒有一點的粉飾。
“請陛下降旨!”百官跪拜,齊聲高呼。
“內閣爲國之重器,不可輕忽,原定內閣九人,今日補齊。劉若愚,宣旨!”一上來,朱由校就直指最緊要的內閣中樞。
這種開門見山的作風,不禁讓羣臣頓感壓力,皇帝語氣雖然清淡,但深知內閣重要性的他們,還是感覺到了如山的壓力,整個皇極殿中,幾百號官員,呼吸聲幾乎在此時靜窒!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劉若愚的嗓音在大殿中響起。
平時他們都聽得搖頭晃腦的駢四儷六的古文,今日卻怎麼都感覺十分的討厭,恨不得這聖旨也如皇帝說話一樣,直指關鍵。
“……昭四川巡撫朱燮元、太僕寺卿畢自嚴、山西佈政蔡復一、右僉都御史李長庚四人特進內閣大學士,分以春夏秋冬爲號,署理中樞,欽此!”
昭告一出,羣臣譁然,誰都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個情況,這些官員,一個都沒有從現在的各部尚書當中選出,反而全都是些外省官員。
就連內閣的五名大學士也是一樣,詫異不已,內閣成員完全是皇帝乾綱獨斷,一言而決,在詔命沒有發佈之前,就連他們也不知道具體人選。
看着強自壓抑住的羣臣,朱由校嘴角含笑,這是他精心選出來的名單,這幾人,在後世都是比較有名的大臣,像朱燮元、蔡復一兩人,就是在奢安之亂中表現非常搶眼的,一個平復四川,一個平復貴州。
如今因爲羽林軍的強大,兩地叛亂提前了很多被平滅,但這並不妨礙他人用這兩人,如今內閣草創,入閣並無硬性條件,全憑皇帝一句話而已。
這其實也是朱由校刻意爲之,如今內閣權重,若是連這內閣大學士的任免入閣都要插手,那還有皇帝什麼事。這種皇帝一言而決的入閣權就是他特異保留下來的,留個後世子孫最大的權利。
驚呼了一會後,羣臣便平息下來,皇帝詔命即下便成事實,無人可改,此時再有天大的反應也是無用。
待羣臣接受後,朱由校繼續開口,“內閣既重,內府,大都督府亦不惶多讓,兩者亦當早定規制。”
而後,便是劉若愚宣旨,這次或許不是事涉文官的,語言直白了許多。只是內容依然令人吃驚不已。
詔命,戚金爲左都督,主參謀部,俞諮皋爲右都督,主訓導部,原警部尚書畢懋康爲前都督,主裝備部,左光斗爲後都督,主後勤部。此四者皆晉中將軍銜。
至於戚金和俞諮皋空缺出來的大京師城防軍將軍和海軍將軍,則分別由秦良玉和沈有容接任。
這番任命一出更是譁然,很多官員都紛紛驚叫出聲,滿是不可思議,畢懋康也就罷了,畢竟是警部尚書,這次只是平級調遷,只是文官入武職,讓人有些驚訝罷了,但先知文武分治,也不算什麼大事,中國進士講究文武雙專,不管會不會,很多人都號稱通讀孫子兵法,何況這次只是去管裝備,沒人會覺得畢懋康做不好。
真正讓人警察的,反而是左光斗了,左光
鬥是誰?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甚至他連參加早朝的資格都沒有,竟然被皇帝弄成後都督,中將軍銜,這可是正二品的大官啊。
這怎麼能不讓百官嫉妒,大都督府的都督雖然是軍職,但品級依然很高,這等於他白撿了個高官回來。
朱由校這也是無法,四總部的主掌者不是誰都能當的,他的手頭根本沒有多少人選,只只能從傳統的儒家官員中尋找,只是這些進士裡面,就沒有幾個擅長這方面的,尤其是裝備部,作爲主掌者,怎麼也要有些相關的知識儲備唄。
於是瞄來瞄去,他最終還是鎖定了警部尚書畢懋康,他愛好火器的興趣,勉強合適。反倒是後勤部不是那麼要緊了,只要清正廉潔,會算賬就行。算賬可以學,因此他也就用了幫過自己一把的左光斗了。
不說他的立場,左光斗起碼當地上廉潔二字,如此,四總部的主掌者就此確定下來。
隨後,劉若愚的話不停,再度爆出了令百官驚詫的命令,“遷內閣次輔、遼東總督孫承宗爲大都督,執掌大都督府,晉上將軍銜。遼東總督由巡撫熊廷弼接任,遼東巡撫則由登萊巡撫袁可立接任。”
詔書一宣讀完,登時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汝華和孫承宗兩人之間來回逡巡,眼中都是不可思議。首輔李汝華的身體不好,一旦有什麼事不能承擔重任,便是次輔頂上,但此刻,皇帝卻將孫承宗調離內閣,這次輔位置,卻不知由和人接任。
幾個大學士心中突突的動了起來,儘管知道不太可能,他們還是頗爲期待,等下聖旨上有自己的名字,讓自己再進一位,接任次輔。
一時間,七八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劉若愚,看着他嘴脣,猜測接下來的任命。
“遷內府令徐光啓爲東閣大學士,爲內閣次輔!”
“唉!”
隨着這句話的出口,大殿中隱約間可以聽到幾個嘆氣聲,儘管知道不太可能,但當事實真的出現後,他們還是免不了失望。
內閣補齊,大都督府補全,兩個最重要的機構全部齊裝滿員,這登時讓許多敏銳的官員嗅到了一絲不好的氣息。怕是過了春耕,陛下就有大行動啊!
不過,這正是朱由校想看見的,讓兩個最重要的機構齊裝滿員,好應對接下來的大舉行動。爲此,他還做了孫承宗很長時間的工作。
李汝華後面的首輔,他心中其實就是兩個人選,孫承宗和徐光啓,兩人相比各有優點,徐光啓西學思維開闊,學術優良,見識也廣,能比較容易的跟上他的思路,兩人相互配合很好,而孫承宗呢,雖然有些保守,但執行力很強,自己說的那些他一個不拉的都吸收了,而且做得非常的好,遠超自己的預料。
遼東這一年來就在他的主持下,幾乎將朱由校所說的那些各個事項都給落實下去了,而且孫承宗還有很好的軍略天賦,比如會獵女真的計劃,就是在他精湛的操作下,才如此順遂的。
只是,也正是對方這種軍事上的天賦,朱由校纔有意讓他接掌大都督府。一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他自己一個人,就算有再好的制度,若無人幫助也是推行不下去的,想要撤銷衛所,改成現在的軍制,這大都督的人選就非常的重要了。
好在,他還有孫承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