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吹亂了阿久津慧的頭髮,也吹亂了她的心,當他看到豐臣順義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千葉野吉要糟了。
她本想提醒千葉野吉,但是看到千葉野吉興奮的樣子後終究沒有開口。
一個領兵的將軍要自大到什麼地步纔會帶着一個女人出戰?
阿久津慧並沒有看出來千葉野吉的勇敢威武,只看出了他的蠢,不是蠢萌的蠢,是愚蠢的蠢。
“千葉野吉,你千葉氏族謀逆叛主,簡直天理難容,現在我豐臣順義回來了,就是要殺盡千葉氏族的叛逆,爲豐臣氏族復仇!”
千葉野吉大笑道:“豐臣順義,你若是一直像老鼠一樣躲在角落裡活着還能保留一條命,但是如今你觸怒了千葉氏族的怒火,只有死路一條了,你知不知道你死以後,豐臣氏族就滅族了!
你說要復仇?你手下只有一千多個怯弱的賊匪,而我卻有五千強壯的武士,所以,今天你死定了!”
千葉野吉說完獰笑一聲,隨後揮了揮手,身後的武士就衝了上去。
他以爲今天就是決戰了。
所以他很興奮,只要殺了豐臣順義就算是爲家族立了大功,同時也可以證明本山城他能守下來。
只是令千葉野吉萬萬沒想到的是,剛剛話說得特別硬實的豐臣順義看着衝過來的武士,竟然毫無猶豫地帶着人扭頭就跑,留下滿地的節操,激起一地的灰塵。就如同兩個人在學校小樹林起了爭執,相互放了狠話,就在要動手的時候一個人突然跑了,慫得如同一隻沒見過世面的二哈。
千葉野吉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就如同便秘一般,他低罵了一聲,然後帶着剩下的人追了上去。如今豐臣順義已經露面,千葉野吉就如同一隻看到葷腥的貓,死死咬住不願意放棄。
阿久津慧坐在馬上暗歎了一聲,然後跟在追趕的武士後面,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心裡已經做好了打算,一旦有變故就立刻調轉馬頭逃跑,免得死得不明不白。
她不覺得豐臣順義會無緣無故作死,雖然她不瞭解豐臣順義,但若是從豐臣順義和千葉野吉兩個人裡選一個,她覺得千葉野吉更像傻子一些。
千葉野吉騎着馬走在前面,他不敢騎得太快,否則一旦脫離身邊的武士,再被敵人發現了回頭包圍過來就危險了。
前幾天這羣賊軍的騷擾勾起了他心裡的火氣,他覺得自己如同猴子一般被玩弄,但偏偏就是追趕不上人家,讓他鬱悶地幾乎吐血。
今天見了豐臣順義,他心裡發誓不殺豐臣順義絕決不罷休,所以哪怕手下人越跑越慢他也沒下令停止。更何況豐臣順義都沒有停下來,他心裡又怎麼能承認豐臣順義比他強。
兩隊人馬一前一後,一跑一追。人上一千,徹地連天,人上一萬,無邊無沿,前後兩隊人馬加在一起有六七千人,從最後面往前看根本看不到什麼場景,只能跟着往前跑。
阿久津慧雖然騎着馬,但由於山路多坡且坑窪不平,所以兩腿之側疼痛難忍,正當她覺得難以忍受時卻發現隊伍突然停了下來,隨即隊伍分成兩隊,左右包抄而去。
阿久津慧策馬跑到千葉野吉身邊,道:“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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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葉野吉嘴角掛着笑容,指着眼前的山林道:“豐臣順義自己找死,竟然帶兵跑進了這座山。剛剛在追趕的時候我曾在遠處側方看過這座山。
這座山後面是一道峽谷,也就是說只要派兵包圍上去,豐臣順義就逃無可逃了。
哈哈,他若是一直跑下去,我還不一定追得上他,但是現在他就像一隻被堵在洞裡的老鼠……現在是該我去捉這隻老鼠的時候了,阿久津小姐等着瞧就是了。”
阿久津慧看着千葉野吉帶着剩下的武士上了山,皺起了眉頭,眼裡露出疑惑之意。她不相信豐臣順義會如此的蠢笨,看不出來進了這座山就進了絕地,但是她又看不出來玄機在哪裡,所以一時間皺着眉頭苦思冥想起來。
直到一道道身影從附近的草林中冒出頭來……
阿久津慧似乎心有所感,扭頭看了一圈,然後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哪怕是面對如此詭異的場景,她依然做出最正確的選擇,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是爲了防止自己忍不住叫出聲來,然後被人殺掉。
然後她發現了更令人驚恐的事情,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說的竟然都是……漢話。
“副指揮使,什麼時候點火?”
“再等等,給兄弟們多留一些時間過峽谷。”
“這個騎在馬上的女人怎麼辦?”
“殺了吧,免得走漏風聲……等等,看她不像尋常女子,留着她可能會有些用處。將她看住就好,等會將她帶回山寨交由大人處置……”
“是!”
阿久津慧待在馬上不敢動彈,也不敢騎馬逃跑,她怕自己任何舉動都會招來殺身之禍,事關生死,她賭不起。
片刻後,她見無人管自己,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慢慢扭頭打量。一個留着短鬚的中年男子被十幾個人簇擁在中間,阿久津慧心裡暗自琢磨一下,這大概就是那個被稱作“副指揮使”的人。
明朝的指揮使阿久津慧還是知道一些的,她曾經專門學過漢話,對大明的官銜也有所瞭解。明朝設衛,一衛五千餘人,皇帝親衛更是人數過萬,明朝的指揮使,爲衛最高軍事長官,秩正三品,幾乎是明朝武將的最高銜了。
她只是不明白,這麼一個大人物爲何會出現在這裡?此人和豐臣順義有什麼關係?他率兵來這裡是受了大明皇帝的命令還是私下行動?剛剛他口中所說的大人又是誰?比副指揮使還要大的官,豈不就是指揮使了……
阿久津慧發現自己似乎將要知道一個大秘密,但是她卻一點都不感到欣喜,如果有可能她情願一點都不知道,情願沒有來過本山。她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她扭頭繼續打量其他人,眼神停留在了這些人手中拿的刀上。前幾天她總是站在本山城樓上看着千葉野吉與這夥“賊人”交戰,每次她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現在她終於明白哪裡不對了。
扶桑的武士所拿的刀長且窄,刀背薄,而這些人手上拿的刀卻稍微短一些,而且特別寬。
發現這些不同後,阿久津慧又將眼神從刀轉到鞋上,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她一直自詡聰慧,所以心氣很高,看不起男人,但是當這麼多漏洞擺在那裡時,她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這對她的打擊實在不小。
在扶桑哪裡會有武士穿用棉布和皮革所製作的軍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