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日後若是不執掌傭兵衛了，會去哪？”
曹斌發問。
“我被陛下看重……”
曹唯認真道：“……所以能夠選擇的路有很多。其一、我的老師是左都御史梅公博，而右都御史年紀也不小了，若是我向陛下進言，弄個右都御史的位置不難。
到時候我架空老師，廣收親信，執掌御史臺，再拉一些口角厲害的手下入御史臺做御史，只要招惹到我了，我就讓他們一字排開，天天罵，保證得罪我的官連還口的機會都沒有，你知道的，咱們大明的御史最是彪悍，就連皇帝都敢罵。”
曹斌無語，右都御史是清貴中的清貴，就算陛下再看重你，難道還能讓你們一家子掌管整個言路不成？再說哪有學生架空老師的說法，而且還說得如此面不改色。至於一字排開大罵文武百官，曹斌倒是一點都不懷疑，這麼損的事兒自家大人一定做得出來，想想朝廷的大官被罵的狗血淋頭卻又不敢還口的樣子，不知怎的，曹斌竟覺得有些有趣。
“其二、我與閣老謝遷、李東陽都相熟，尤其是謝閣老，他是我夫人的大伯，也就是我的大伯，親得很！
他早前就跟我說過武官粗鄙，讓我與他一起做文官。所以若是我有意，李閣老和謝閣老聯名上書陛下給我求個一部侍郎還是不在話下的，日後隨隨便便混個尚書，晉個閣老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曹斌嘴皮抽了抽，若不是眼前這廝是上官，他早就暴起抽人了。絕大部分舉子中了進士後入朝爲官一輩子都做不到侍郎的位置，但是曹唯得到兩位閣老賞識，做個侍郎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曹唯有大才，無論在哪都能辦成事，曹斌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相信兩位閣老是真的想將曹唯拉入文官，並且能許以高位。
“其三、我現在是錦衣衛指揮僉事，你知道吧，在錦衣衛裡已經算很高很高的位置了，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是我兄長，我們熟得就差穿一條褲子了，他年紀也不小了，過兩年就該告老還鄉了，這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捨我其誰。
當我執掌錦衣衛後，看誰不舒服就抽誰，好好做陛下的鷹犬，爲君分憂，必然前程錦繡，春風如意，你知道的，我受陛下看重……”
曹斌深深吐出一口氣，他知道曹唯底蘊深厚，御史臺、六部內閣、錦衣衛還有勳貴，大明朝諸多勢力幾乎都與他有關，他根本用不着爲自己的前程擔憂，正應了那句話：想去哪，就去哪！
但是如此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麼話，曹斌還是有忍不住出手的衝動，哪怕對方說的是實話，可也正是因爲是實話，所以曹斌才更想抽人。
“大人日後若是不執掌傭兵衛了，那我該去哪？”
曹斌又發問。
他是性情中人，當年中了舉人正是意氣風發的他遇到徐老公爺，他問老公爺爲何倭寇能如此肆無忌憚，難道是因爲我大明之軍無能嗎？
老公爺說不是兵無能，而是將無能，一將無能，累死三軍……老公爺還說他就是那個無能的將領！”
他又問，既然朝將無能，那便由書生領軍，看看這將與兵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於是他放棄了本來的大好前程，投身軍伍，一晃二十年。
後來老公爺山匪所害，曹唯問誰願意與他一同前往，踏平賊穴？於是他站了出來，脫去軍裝入了傭兵衛。
可以說他入傭兵衛全由曹唯促成，若是日後曹唯這個指揮使被調任，他這個副指揮使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所以曹斌問他該去哪？用的是“我”，而不是“屬下”。
“其實你又很多路可以走，其一、你雖然入了武官，但還有舉人功名在身，若是參加科考，中個進士不是難事。你有武官的閱歷，若是再考入文官，那你的仕途恐怕會一片光明，無人能擋了。
依我看來，到時候陛下會將你調入兵部歷練，日後定然委以重任。
其二、你可以繼續做武官，你從軍二十年，去哪一衛做千戶都綽綽有餘了，再加上你與我有舊，曾是我的下屬，所以軍中也不會有人會爲難你，哪怕你想去錦衣衛，我也可以代爲引薦……”
曹唯扯着下巴上鑽出來的幾根鬍鬚，道：“其三、我實話實說，你這人做人不如何，偏偏張了一張俊美的臉，現在年紀大了，更添幾分滄桑感，這種氣質最受女人喜愛，尤其是那種常年處在深閨中的婦人，最好這口，所以啊，你若是不做官了，隨便鑽進一座青樓就能衣食無憂，說不得還能掙不少銀子，這也是一條不錯的生存之路。”
曹斌哈哈大笑，道：“大人還真是爲我想得周到，日後若是有機會說不得試上一試，也不枉費了我這張俊美的臉和滄桑的氣質……敢問大人，你想讓我選哪條路？”
“你想選哪條就選哪條，我總覺得人就應該活得自由些……”
曹唯直接仰身躺在木板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和繁星。今天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這些話不僅僅是他對曹斌說的，而且是他對自己說的，對於未來的選擇，他也沒有想好。
其實在大明朝，除了皇帝以外，誰可以真的隨心所欲選擇自己的路……
曹斌眨眨眼睛，道：“大人，千葉氏族五千精銳抵達本山城，人人披甲懸弓，大人讓屬下們想出以最小的代價殲滅敵軍的辦法……這恐怕不容易，大人自己有對敵之策嗎？”
曹唯笑罵道：“曹斌，你越來越滑頭了，我有辦法，你難道就沒有辦法了？既然我們的想法一致，又何必非要讓我說出來……”
“大人……”曹斌猶豫片刻，道：“我確實知道大人的想法，只是這個辦法有些……有傷天和……”
“傷的是倭國的天和還是大明的天和？有些時候，想得到一些東西就必然會失去一些東西，這是沒法子的事，總想得到又不想失去，這怎麼可能呢？在倭國，爲了手下將士的性命，我即便化作食人的惡魔也在所不惜……”
曹唯站起來，笑道：“更何況在我看來，不是大明的天和就算不得天和，不是大明的百姓就算不得百姓……走吧，這上面寒冷，不宜久留，去看看他們有沒有商量出辦法，若是沒有，那就聽我的，畢竟現在我纔是傭兵衛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