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最大的弊病就是冗官、冗兵以及冗費,其建立國家政治制度的出發點就是爲了防止發生在唐朝的藩鎮割據現象,所以宋太祖趙匡胤黃袍加身後,爲了不讓別人學習他的奪權經歷,着手進行政治改革。
在對內分權上,分割宰相的權利,設立參知政事、樞密院、審刑院和計相,並且爲了防止官員之間的舞弊現象,實行官、職、差分離制度,比如說一箇中書舍人,實不任職,另置知制誥及直舍人院起草詔令。
官稱和實職的分離,使朝廷內外大批官員無所事事,每天的辦差就好像養老一般,官員每天都是喝茶,遛彎以及說一些“吃了嗎”之類的毫無營養的話。
在對外收權上,爲了防止藩鎮割據形成的一些可能,在地方設立“漕憲帥倉”,分管地方的漕運、牢獄、軍事和常平,把地方財政牢牢控制在中央的手中,並且實行兵將分離制度,即將無常師,兵無常帥。
還有爲了中央的穩定,將禁軍駐紮在京師,然後按廂軍、鄉兵、藩兵的順序分別駐守地方。一旦發生了什麼災害,就把當地的百姓編進廂軍裡面去,可以說宋朝的所有官兵加起來比任何朝代還多,但是真正能夠打仗的官兵還不到其中的三成。
最後宋朝的結果就是官員超員,兵員超員,導致國家財政入不敷出。
前人之鑑,後人之師,明朝充分吸收了前輩的教訓,官落實處,兵落戶籍,有效的避免了冗官冗兵的情形。
但是新的毛病又出現了,明太祖朱元璋爲了讓百姓們都能各司其職,專門制訂了戶籍政策,作工的有工籍,當兵的也有軍籍,且存在世襲制,也就是說,老子要是當兵,兒子中也必須要有一個從軍。
久而久之,許多有軍籍的人家只會當兵,不會其他的活計,所以他們願意待在軍營裡當兵領俸祿。一旦出了軍營,他們也就沒有了活命的本領,因此很多過了年限的官兵都不會離開軍營,從而造成了軍隊裡的官兵年齡偏大的情形。
朱祐樘和三位大學士曾經有過改革軍制的想法,但是軍制根深蒂固,很難改變,倘若強行讓官兵解甲歸田,恐怕會產生不小的動亂。
如今,曹唯開了一個新的道路,或者說給那些解甲歸田後的官兵一條活路,而且這條活路比在軍營裡待着強。如此一來,兵患自解!
勇氣和士氣總是暫時的,利益纔是永恆的,一個人在爲自己做事和爲別人做事其心態是不同的,這跟精神和道德無關,畢竟世上的聖人就那麼幾個,其他的都是俗世人。
“……以金銀而誘之,增其士氣而擊敵。設立傭兵衛,以地方之銀而剿地方匪患,且輔以運輸貨物而自養,屯田而自肥,多路自供,不以朝廷軍餉而養之,國明兵患自解矣……”
朱祐樘讀完後,含笑道:“諸位愛卿以爲如何?”
一陣沉默後,李東陽拱手道:“陛下,把這曹唯放在錦衣衛裡太過於屈才了,這套法子不傷國本,不動國孥,且官兵自滿而足,心無怨懟,實乃絕妙矣!”
謝遷出列道:“陛下,曹唯既然有治國之材,何不將他召至六部,也許他在其他地方也有治國安民之策。臣聽說他頗有些文采,不妨讓他參加來年的春闈,陛下點其爲進士,則朝堂之上又添一治世之能臣也!”
邊關坊市如今越做越大,各國商賈雲集,坊市一擴再擴,短短數月已經有了城鎮的模樣。曹唯當初提議不設城牆而建城,朝中諸公還有些疑慮,但是如今看來,他是完全正確的。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曹唯的治世之能,現在曹唯又提出瞭解決軍患之法,兩位大學士自然想要將這棵棟樑之材拉到朝堂之上。
當然,李東陽是出於公事考慮,謝遷卻是存了一些私心,曹唯作爲他的後輩,而他卻對武官沒什麼好感,所以纔想着藉此機會將曹唯拉到文官這個陣營裡來。
兩位大學士想得很美,但是有人卻不答應了,牟斌虎目瞪圓,怒氣衝衝,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纔尋到的一棵好苗子,現在竟然有兩個老賊想要半路摘桃子,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
還沒等牟斌開口,大學士劉健拱手道:“陛下,將曹唯召至六部,臣以爲不妥!”
朱祐樘笑道:“朕還以爲你們三位大學士共同決議此事,如今看來卻是不然,不知希賢有什麼見地?”
“陛下,曹唯才能出衆不假,但是他行事卻也有些偏頗,這次他私自出銀五十萬兩,聚合甲士五千餘,此爲官臣之忌。
曹唯或許是真性情,但此例卻不能再開,他是一塊璞玉,如果真的要將他調至朝中六部,也要將其打磨一番,這樣才能委以重用,還請陛下明鑑!”
劉健說話不偏不倚,以公事論公事,其他兩位大學士也說不出什麼來。
朱祐樘大笑道:“三位愛卿,你們考慮要不要將曹唯調到六部,卻沒有想過他願不願意到六部任職。據朕所知,曹唯做鎮撫使期間,一共去衙門辦差的次數也不超過十次,如此混賬,怎麼能讓他去六部任職?
還是隨他自己吧,他就是一隻猴子,不管他跳到哪裡,都能給朕帶來驚喜,所以朝廷不可對他管束過甚,這隻猴子還是放養的好!”
牟斌笑道:“陛下明鑑,那曹唯所奏之事……”
“準了!在南京設立傭兵衛,由曹唯兼領指揮使,不過這個指揮使的品階只能定爲正四品,傭兵衛的數量不可超過五千人,且朝廷不出餉銀,任由他去折騰!”
劉健皺眉道:“陛下,臣恐恩渥過甚,不如在傭兵衛中增設監察一職……”
朱祐樘擺擺手道:“不必,朕信得過他!”
皇帝如此說,劉健也不好再開口,畢竟這個天下說到底還是老朱家的,作爲臣子有勸諫之責,卻不能逼迫皇帝,那樣做的臣子都是麻瓜。劉健不是麻瓜,否則也做不到大學士這個位置。
大臣們走後,朱祐樘又開始批閱奏摺,忽然道:“跪靈堂而淚不止,書祭文而表孝意,你說朕駕崩的時候,曹唯會這麼傷心嗎?”
站在一旁的蕭敬愣了愣,然後堅定道:“一定會的,老奴活了這麼多年,還沒有看走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