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對於皇帝來說是一個家,算上宮女太監、侍衛妃子在內,這個家裡一共住着幾萬人,所以無論皇帝有多麼的英明神武,一個人也管不了這麼大的一個家,只能讓一些太監宮娥代爲監管,爭寵奪利也隨之而來。
對於太監們來說,皇宮則是一處生死戰場,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歷朝歷代被埋在皇宮陰暗處的屍體不在少數,有太監,有宮女,甚至還有失了恩寵的嬪妃。
曹唯非常佩服那些上了年紀的太監,因爲他覺得這些人能在皇宮大內中活那麼久,一定都是心智過人之輩,而且還很有可能由生理缺陷引發心理缺陷,成了不折不扣的變態,所以能不得罪就儘量不要得罪。
對於明朝的太監,曹唯也就知道那麼三四個,永樂朝的鄭和、正德朝的劉瑾、天啓朝的魏忠賢,還有便是弘治朝的蕭敬。
鄭和下西洋世人皆知,劉瑾變法最後被千刀萬剮,魏忠賢更是不必說,光是一個九千歲的名頭就讓他名垂太監史。至於蕭敬,生平並沒有什麼豐功偉績,也不曾禍國殃民,曹唯能夠記住他是因爲曹唯看過一段話,一段評論蕭敬的話:
歷侍六皇,仕途起伏,四任秉筆,四任掌印,宦場五十年,掌宮緯密事,恭順謙卑數十載,親教宦官百多人,逝時謂之曰:“爲臣者,忠實也!”
在明朝近三百年的歷史上,一共有十六位皇帝,蕭敬一人就伺奉過六代皇帝,每代皇帝都對他恩寵有加,讓他掌管司禮監前後達五十年,這在歷朝歷代都是少有的情況,蕭敬堪稱明朝太監第一人。
曹唯看着眼前這位平淡無奇的老人,忽然笑了出來,拱手道:“曹唯見過蕭公,不知蕭公今日在此等小子所爲何事?”
蕭敬噠喇一下嘴巴,道:“老夫並不是在等你,只是在這裡曬太陽,恰好遇到你罷了。”
曹唯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本以爲人家是有意在等自己,最後才發現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想來也是,人家堂堂司禮監掌印太監、東廠廠督,如何會故意等自己這個芝麻小官。
聊天聊成這樣就算是結束了,曹唯拱拱手道:“小子孟浪,這就告辭了!”
“鎮撫使對東廠瞭解多少?”
曹唯聽到蕭敬問話,停住腳步,沉吟半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前世看過許多電視劇,很多時候都會有一個自稱是來自東廠的太監,一出場就十分囂張跋扈,陷害忠良,壞事做盡,最後弄的人神共憤,偏偏皇帝瞎了眼,對他信任有加,委以重權。
後來正義的使者終於出現了,他歷經千辛萬苦,度過九九八十一難,終於不負衆望,將壞太監變成死太監。
在曹唯的印象裡,東廠是黑暗的,是陰深恐怖的,裡面住着許多翹着蘭花指的太監,正在閉關苦苦修煉着葵花寶典,只爲有朝一日能夠大功練成,橫空出世,拿着一根三寸長的小鐵針,見人就扎……
蕭敬見曹唯不說話,笑道:“想必鎮撫使對東廠瞭解不多,老夫今日就告訴你一些東廠內的情況。
東廠設廠督一人,現在的廠督便是雜家,廠督下設掌班、領班、司房四十餘人,分爲子醜寅卯十二科,科管事戴圓帽,着皁靴,穿褐衫。負責偵緝工作的是役長和番役,役長又叫檔頭……”
“停!”曹唯苦笑道:“蕭公,您沒必要和小子說這些吧,您……這是何意?”
哪有第一次見面就忙不迭的跟一個外人掏家底的?這就好像在街上閒逛,突然有個人上來就說他一次能啪多久,這人要麼是有病,要麼是有病……
曹唯原本還感覺蕭敬挺正常的,現在才發現那只是蕭敬隱藏地夠深罷了。這世上果然沒有不偷腥的貓,沒有不吃屎的狗,沒有不變態的太監,哪怕他是大明朝第一太監……
“雜家沒有別的意思,雜家只是想跟你說說東廠的情況,等以後你做了錦衣衛指揮使……”
“蕭公,您太高看我了,小子這副慫樣,怎麼能做錦衣衛指揮使呢,只有才德兼備的英雄才能接替牟帥的位置,坐上指揮使的寶座!”
蕭敬笑道:“那牟斌算得上才德兼備嗎?”
“啊呸!就那老混蛋……不好意思,是小子失言了。牟帥才能出衆,德行端正,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自然算得上才德兼備。小子一直以來都以牟帥爲榜樣,等小子長大了,也要做一個像牟帥一樣的人!”
蕭敬愣愣地看着他,隨即笑罵道:“牟斌又不在這裡,說兩句實話不打緊的,雜家與他共事多年,焉能不知道他的秉性,他就是一個混不吝,有的時候真想抽他。”
曹唯如同見到了人生知己一般,點頭道:“是啊,真想抽他……”
“雜家還沒有老眼昏花,自然能看出來牟斌是想讓你將來接替他的位置,掌管錦衣衛,雜家今日找你也是爲此事而來……”
“蕭公,您剛剛還說不是專門爲了等我的!”
蕭敬瞪了他一眼,道:“雜家終於知道陛下爲何要抽你了,你的這張嘴也着實是欠抽,雜家若不是年紀大了,也要親自抽你。雜家今日在這裡等你是想跟你談筆買賣……”
“我不切,打死也不切,我這輩子只想好好做個男人!”
“……沒人讓你切!”蕭敬尖聲道:“你就不能聽雜家把話說完嗎?啊?咳!真是氣死雜家了。”
曹唯賠笑道:“不切我就好,您老消消氣,年紀這麼大了還喜歡發脾氣,這樣不好,沒準哪天一口氣上不來就變成了死太監……好好好,您別激動,我不說了便是。您剛剛說要和小子做生意?”
蕭敬捋了捋胸口,道:“沒錯,做一筆生意。你日後若是做了錦衣衛指揮使,一定要約束好手下,儘量不要讓廠衛之間發生大的衝突。作爲回報,日後你若是有難,雜家可以幫你三次。”
曹唯愣了愣,道:“蕭公,您這是何意?”
蕭敬沉默片刻,道:“雜家只是不想看到廠衛相互殘殺罷了,等雜家和牟斌不管事了,這廠衛沒了約束,恐怕就要翻天了。咱們大明好不容易纔安穩幾年,雜家實在是不忍心看到朝局動盪。”
曹唯直直地看着這個老人,躬身行了一禮,正色道:“蕭公放心,曹唯明白了,以後一定會讓廠衛相親相愛,情意綿綿。您是一個好太監,日後也一定會名垂青史,咱們大明朝之所以存在得這麼堅挺,就是因爲有您這樣的脊樑。”
蕭敬擺擺手道:“你趕緊走吧,唐侍郎家的獨子被你暗中使壞斷了子孫根,還嫁禍給了韃靼使臣,現在唐侍郎正拉着韃靼使臣前來找陛下做主呢,算算時候也該到了。
若是讓韃靼使臣看見了你,那你的麻煩可就大了,別問雜家爲什麼知道這麼多,雜家可是東廠廠督,該知道的和不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你若是再不走可就晚了!”
曹唯色變,胡亂地拱了拱手,飛快的跑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