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生的每句話都如同能開山裂石的炸藥一般,響徹在魯青山的心頭,炸的他外焦裡嫩。
自己窮其一生,費盡心機的去研究,纔有了現在的一點關於傷科的醫療知識儲備。
可是這孩子纔多大點啊?他怎麼能知道的比自己還要詳細?
這不科學啊,人非生而知之,這是舉世公認的道理。
哪有人生下來就無所不通的啊?除非是鬼神傳說。
不過他是無神論者,作爲一個醫者,尤其是上過戰場,經歷過血與火,解剖過屍體的他,是不會相信這世上有鬼神存在的。
但是目前除了用鬼神這個論據來解釋鄭長生精通傷科這個論點外,他實在是想不出還能拿什麼來解釋。
“如此駭人聽聞之學說,汝何以持?復何以證?”魯青山舌頭都不利索了,大驚失色的問之曰。
哈哈,果然不出所料,任你名醫蓋世,任你妙手回春,也是在後世醫學理論面前一敗塗地的。
不怕你敝帚自珍,就怕你不感興趣。
只要入了坑,還不乖乖就範,把你看家絕活拿來跟我交換?
要想輕易學到人家的壓箱底絕藝,就得拿出在對方眼裡與之等價之物,這纔是方法。
鄭長生此刻心裡,暗暗發笑,魯老爺子入彀矣,還不快到碗裡來!
“魯爺爺,小子所學皆爲我鄭氏先人遺作,可惜的是前些時日,無妄的遭遇火神,先人心血付之東流矣。
幸的小子腦子還算好使,所讀之書盡皆能記憶之,否則真是愧對先人,愧對列祖列宗矣。”
鄭長生說的是有鼻子有眼的,鄭家失火的事情,他是有所耳聞的,聽說房子無大礙,就是燒燬了一箱子書籍。
當時他並未在意,可是現在想來真是讓他痛不欲生啊。
自己所追求的傷科一道之鉅著,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與其失之交臂,無緣一睹這曠世奇書,真乃三生不幸啊。
古人的求知慾還是蠻強的哦,方克勤、陸繁如此,魯青山亦如此。
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比挖了他家的祖墳都要痛苦。
自己是不是有點過了啊,別把老爺子給心疼死咯啊!~
魯青山痛苦、悔恨、絕望的眼神,深深的刺激到了小七。
這一切她可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她追打老鼠,怎麼會把少爺的寶貝書燒了啊。
幾個月過去了,少爺和夫人以及老族長都沒說她什麼,可是這種負罪感在魯老爺子痛心疾首中,不禁又油然而生,如火山噴薄一般的爆發出來。
此刻她的頭恨不得都要低到胸口了,如豆芽菜似的,心痛的呼吸都有點困難。
熱淚打溼了眼眶,噼裡啪啦的往下掉,好難過喲!都是自己的錯。
魯青山心裡大爲感動,這女娃也在爲自己感到痛心和惋惜,爲老天的不公而落淚。
你看她哭的多麼的動情,肩膀還一聳一聳的,哽咽的讓人望之心痛。
實乃真性情爆發所致啊,如果不是有感而發,怎麼會哭的如此的悲痛?
哎!如此鴻篇鉅著,作者定爲世外高人也,可是他畢生的心血竟然不能流傳於世,實在是令人扼腕嘆息啊。
李秀英自是知道內情的,見小七哭的如此悲慘動人,心裡就是一軟。
這孩子,還在念念不忘當日之過失,都說了不怪她的,況且兒子都能把書中的內容背下來,大不了費點時間默寫出來不就得了。
至於這麼傷心嗎?
“小七,莫在哭了,當着魯神醫的面,如此失態成何體統。”李秀英出言制止道。
魯老爺子真的被小七感動了,知我者幾何?懂我心憂者又幾何?此女娃絕對的算是頭一個。
他心下暗暗打定主意,他要把這女娃和鄭長生一起收爲入室弟子。
小七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她所悲痛者絕不是替魯老爺子悲傷,而是自己的錯導致了少爺的書被焚燬。
打死她都想不到,魯神仙竟然跟夫人開口提出要把他和少爺一起列入門牆。
幸福來的不要太突然,也不要太猛烈好不好啊?
這莫不是在做夢?小七淚眼婆娑的使勁在大腿上掐了一下。
唏......好痛,貌似使勁使的太大了,估計大腿都掐紫了。
魯老爺子這是玩的哪一齣?到底要鬧哪樣嘛?鄭長生都沒有想到他會連帶把小七都給收下了。
這對於小七來說絕對的算是一個天大的福音了,女子無才便是德,古之封建枷鎖對女子的束縛不可謂不大。
尋常女子識字都是個大問題,要說學這等本事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可是魯老爺子就是這麼做了,做的是乾淨利落嘎嘣脆。
像他這樣的身負大能者,出口那是一言九鼎,說收下小七,肯定不會說說就算了的。
那是真心的想把小七當做弟子,纔會開口的。
如果不是真心的話,恐怕就不會開口了。
所以鄭長生是深深的爲小七感到開心,這丫頭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吧。
能夠拜入魯青山門下,研習岐黃之術,練治病救人之本事,對於小七這個流浪兒出身的人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能振奮人心的呢?
雖然她來到自己家之後,也算是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也跟着自己學習讀書寫字,但是科舉是於女子絕緣的,任你學識在怎麼淵博,朝堂根本就沒有女人的地位。
如果照着這樣下去,小七的人生軌跡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來。最好的結局就是嫁給自己做妾,這樣自己還能關照一二。
如果嫁作他人婦,那也只能淪爲男人的附屬品。
可是現在她要是學會了魯青山的岐黃絕藝,那人生軌跡就要發生根本的變化了。
就算是她孤身一人,也能養活自己,也能靠着醫術活人活己,這年頭醫者可是極爲缺乏的。
母親和老族長是不會阻止小七學醫的,他們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學醫。
看樣子自己不答應也得答應了,魯老爺子說的明白,要小七和自己同時拜入他的門下。
好吧,就算是爲了小七,這個師父也拜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