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家老祖在侗區,就相當於老朱之於大明朝廷一樣。
統治一方的大人物,考慮問題根本就不是尋常人能夠體會到的。
無論任何時候,他們這些大人物永遠都是站在高處俯視蒼穹的。
永遠都是以本族最大利益爲考量的。
甚至是不惜犧牲子女的婚姻幸福爲代價。
門當戶對,這是更古不變的真理。
那麼多的政治聯姻,還不是爲了本族的利益着想?
他之所以沒有一口回絕吳勉給他兒子吳南笙的提親,就是在做權衡。
如果沒有鄭長生的出現,沒有小朵朵爲了鄭長生而不惜生命的那一次抵擋,跟吳勉聯姻或許真的就成了。
因爲,目前來說,跟吳勉聯姻是最符合格家利益的。
格雲朵再怎麼受格家上下人的寵愛,那也得服從格家老祖的決定。
只要他做了決定,就是板上釘釘,無法更改的了。
雖然格家老祖,有時候心裡也是極不情願的,格雲朵這丫頭太招人喜歡了,就這麼將她的終身幸福作爲籌碼,實在是有點於心不忍。
但是既然身爲格家的子孫,就要爲大局和利益做出犧牲。
一切都是爲了格家,這是格家族人的最高行爲準則。
可是有了鄭長生的橫空出世,這一切都悄然發生了改變。
吳勉的發展軌跡,被鄭長生的橫插一槓子給生生打斷。
格家老祖現在看上了鄭長生。
年紀輕輕的就是大明中原王朝皇帝面前的紅人,不以軍功封爵的第一人。
這份恩寵可不是誰都可以擁有的。
既然是爲了格家的最高利益來考慮問題,那無疑攀上中原王朝的皇帝陛下,纔是最符合格家目前窘境的不二之選。
只要是跟中原王朝打好了關係,什麼吳勉,什麼阿家,統統都是渣渣。
改土歸流目前是已經是迫在眉睫了,這個時候,只有中原王朝跟格家來商談纔是王道。
要是阿家或者代表第三方勢力的吳勉,跟朝廷接觸上了,那纔是格家的大損失呢。
這也是他在格家族人的會議上,沒有阻止格吉魯帶兵討伐阿家的主要原因。
他不但沒有阻止,而且還給格吉魯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這一仗要打出彩,要讓鄭長生看到格家的實力。
讓朝廷知道,只有跟格家談判纔是最正確的,也只有格家纔是侗區真正的主宰。
爲此,他不惜拿出他的老臉,給其他各個寨的頭人下了死命令。
阿旺家族破壞跟朝廷的和談,中途派人狙擊明朝特使,還傷了格家的小公主格雲朵。
現在格丫頭命懸一線的躺在牀上,能不能活下來還兩說着呢。
有了這兩條罪名,格家老祖相信,是不會有人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出兵相助阿旺家族的。
十八寨的頭人,沒有一個是傻子。
雖然在平時,阿旺家族處處的都要爭個上風,都要壓制格家一頭。
可是現在局勢尚不明朗,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萬一要是格家真的把阿家打敗了,朝廷只會認準強者,誰還會管一個失敗者的事情。
向來就是成者王侯敗者寇,作爲失敗者,人們都是避之唯恐不及,誰願意主動上去沾染一身騷氣呢。
你們打就打去吧,誰佔了上風,誰是最後的勝利者,那纔有話語權。
到時候在爲勝利者馬首是瞻。
格家老祖的小算盤打的是噼裡啪啦響,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到鄭長生身上了。
他相信格吉魯和格家的戰兵,爲了格家的未來會拼死一戰的。
阿家雖然說勢力上超過了格家,可那要算上跟隨他的其他寨的力量。
如果沒有了跟隨者,只單單的靠着阿家的實力,格家的戰兵完全有能力與之一戰。
就看最後的結果了。
他來這裡見鄭長生,還不惜跟鄭長生擺出一副忘年交的架子,把珍藏了幾十年的酒都拿了出來,就是在拖延時間,就是在等最後的結果。
“吳勉的事情老朽知道,其實要是想要吳勉的首級易如反掌。
只要你永和伯答應老朽的一個不情之請,不用你操心,明日老朽就把吳勉的項上人頭奉送到明軍大營。”
鄭長生心裡一陣的欣喜,格老頭還是很識時務的。
這大局觀念還是要得滴。
只有跟隨朝廷的腳步,纔是王道。
要是跟反抗朝廷的吳勉站到一個戰壕裡,那難免是一個雞飛蛋打的結局。
鄭長生打了一個酒嗝:“您老請將,只要是小子能夠做到的,必當允諾之。”
他的這句話前面加了一個定語:只要是小子能做到的。
這話聽着沒毛病,可是要細究起來,裡面的玄機可就大了。
看着像是大包大攬一樣,可是加入格家老祖的要求他不想做,那就可以用這個定語來應付之。
這小子做不到,可不能怪我啊。
格家老祖雪白的長眉一挑,沉吟了片刻。
“哎!說實話,老朽的這個要求有點不近人情。
你也知道,我家的朵朵是我們格家上下的小寶貝,人人都疼愛唯恐不及。
可是現在......”
說到這裡,格家老祖的眼中閃現出了淚花。
他頓了一下接着說道:“這是格丫頭的命,她能夠替大明的使者去死,是她莫大的榮耀,
也是我格家的榮耀。”
他說的很是動容,鄭長生也感覺心生難過之意。
“老人家不要難過了,說實話,小子能夠活下來,全是朵朵姑娘的捨身相救,否則的話,小子早就魂歸地府,命染黃泉了。”
“老朽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就是我家的朵朵能夠活下來。
可是貌似現在已經是非人力所能及了!來之前,我看過朵朵。
氣若游絲,面色蠟黃,沒有一絲的血色,恐怕挺不過今晚。
現在老朽懇請鄭小友,懇請你能跟朵朵完婚沖喜。
說不定還能夠挽回朵朵的一條命。”
鵝考,鄭長生差點沒蹦起來,結婚沖喜?
這完全就是封建迷信,怎麼能夠相信呢?
一個人能不能跟天抗爭活下來,不是說結婚就能夠搞定的。
格雲朵的傷勢有多重,沒有誰比他更瞭解了。
他是親手給格雲朵動的手術,取出的箭頭。
雖然箭頭取出,也縫合了,最後還用上了青黴素。
不過他可不敢保證一定就能救活格雲朵的。
“額,這,恐怕小子恕難從命。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小子怎敢私下訂了終身?
再說了,小子在京師已經有了兩房妻子,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小子又怎麼能夠辜負了她們?”
格家老祖就是一皺眉,他是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鄭長生已經有了兩個老婆,還有了孩子的。
袁爲正這傢伙並沒有把鄭長生的所有事情告訴于格家人。
只是說了,鄭長生是大明皇帝陛下面前的紅人。
格家老祖在心中盤桓再三,一咬牙,開口道:“哎,鄭小友,你別多想。我家的朵朵恐怕真的是命不久矣,老朽這個請求也是不情之請。
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我們侗民信奉山神老爺,自古流傳人在將死之際,如果新婚沖喜的話,山神老爺說不定會心聲憐憫,不會收走其魂魄。
如果,你感覺這事情讓你爲難的話,那就作罷。
也該着我那苦命的丫頭死啊!”
我擦,真是日了個鬼了。
格家老祖這一軍將的鄭長生,汗顏不已。
人家是爲自己擋下暗箭纔會有現在垂死的結果,人都說救命之恩,等同父母之恩。
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況且格雲朵真的是快不行了,他的手段也就這麼多了,該使用的都用上了,他也是回天乏術了。
鄭長生思慮再三,最後決定答應格家老祖的請求。
反正是格雲朵也快不行了,跟她結婚沖喜權當是走個過場罷了。
不過,這後續的好處可是不言而喻的啊。
改土歸流的和談,這也就相對輕鬆容易多了。
幹了,這事兒權衡利弊絕對能做,就算是傳到京師,相信老朱也是支持自己的。
只要不傳到鄭家人的耳朵裡,怎麼都好。
反正格雲朵也不一定能夠撐過今晚了。
鄭長生心頭一陣的酸楚,他爲格雲朵感到痛惜。
格家老祖的意思,他在清楚不過了。
就是趁着格雲朵還沒有離開,要把利用價值達到最大化。
站到他的立場上考慮,這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