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子才疏學淺恐怕無法替皇上分憂解難,實在是汗顏的很。”
鄭長生心裡雖然是同情呂氏一族,但是這等大事,豈是他一介頑童能夠參與的?
朱元璋瞄了一眼鄭長生,看這孩子眼珠子嘰裡咕嚕的亂轉悠,就知道這孩子定是心裡有自己的主意的。
這個小滑頭,竟然給咱也玩起了太極推手來了。
不過他倒是真的想聽聽,這件事情,在那位鄭家先賢傳下來的智慧影響下的孩子,是怎麼看待這件事情的。
老朱的目光一掃,看到了撅着屁股跪在面前的胡惟庸,他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
果然鄭長生這孩子是在給咱耍滑頭,不想得罪人你早說啊。
其實任誰遇到這種事情,都得跟鄭長生一樣小心翼翼。
你想啊,中書省的兩個主事人都不敢妄下斷言,他一個小屁孩怎麼敢放話?
人家中書省可是輔助皇上處理天下大事的地方,這裡面的都是經年老吏,哪一個不是刀筆嫺熟?
誰敢說他們心裡沒有一個章程?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膽敢說出來的,這就體現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一個小屁孩子如果敢越俎代庖,放言評論此事,那置中書省這些人於何地?
一個孩子都能處理的事情,你們一個個的都三緘其口,尾巴一個比一個夾得緊,口風緊的撬都撬不開。
這置皇上於何地?這不是等着看皇上的笑話呢嗎?
就看這事皇上是怎麼處置,要是處理的好,那萬事大吉,要是處理不好,引起天下讀書人的不滿,那也是皇上你自己的事情。
跟我們這些人無關,天下是你老朱家的天下,你自己拉的屎你自己擦包。
要不怎麼老朱對待這些淮西勳貴加以提防呢。
其心可誅啊這是。
“惟庸啊,這事兒容咱好好的想想,你先退下吧,等着咱的旨意。”
老朱開口就把胡惟庸給支開了。
隨着胡惟庸的退出,老朱嘿嘿一笑:“你這孩子,跟咱還打機鋒藏心眼。快說,咱讓你說,你就說,儘管大膽的說。
就算是說錯了,咱也不會怪罪你的。”
額,鄭長生額頭的冷汗都下來了。
我去,老朱這是抓着自己不放了啊。
看來今日不給他一個章程,不給他一個說法是不會輕易放自己離開了。
那好吧,反正是你讓咱說的,說錯了你也不能怪罪咱。
“皇上,小子是這樣認爲的,咱單從大明律法上來說,這辱罵君王,這是要誅九族的大罪。
單從這一點上來說,殺他們呂氏滿門一點都不過分。
但是不妨站在呂氏的立場上考慮一下,都說史筆如刀,作爲一個著史之人,他們肯定是以超然世外的立場來評論一段歷史,您說對吧?
要是從史官的立場上來說,這貌似又無可厚非。
雖然是辱罵皇上,處處的充斥着對皇上的不敬之言,但那也只是出於當時的立場。
現在也不知道那本《元史》是怎麼翻出來的,但是我相信呂氏一族並沒有知府大人況廣義說的心存謀逆。
試想一下,現在我大明軍威正盛之際,已經把前元都趕到茫茫草原大漠裡面去了。他們要想翻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但凡是一個有頭腦的人,誰會對抗新朝,反對皇上您呢?
另外小子要說的,儘管這些書籍裡充滿着對皇上您的大不敬之言,但是如果皇上您能夠不因言獲罪,釋放了呂氏一族的話。
那麼整個江南文人誰不敬佩皇上?說不定因爲這一件事,整個大明文人徹底歸心都說不定呢。
當然這只是一個可能,具體是個什麼結果,小子不敢妄下斷言。
畢竟這事關皇上您的名聲問題,呂氏書中辱罵的是皇上,具體的還是要請您做決定。”
朱元璋看着鄭長生侃侃而談,分析的頭頭是道。
可是仔細一品味,這不是相當於什麼都沒說一樣嘛。
只是言明殺於不殺的厲害,並未給出自己一個明確的決斷。
小滑頭,伶俐鬼啊。
老朱心裡仔細的品味咀嚼了一下鄭長生的言語。
面色凝重了下來。
說實話,當他第一眼看到寧海知府況廣義的奏摺的時候,氣的他渾身都要發抖了。
殺之一字就在嘴邊了,可是始終是沒有吐出來。
還好自己的忍字訣修煉的比較到位,如果自己一旦吐出殺這個字來。
那就是君無戲言,再怎麼着也於事無補了。
老朱心裡就盤算開了,或許李善長和胡惟庸等一幫淮西勳貴們正等着看咱的笑話呢。
哼,你們以爲老子忍不了,要痛下殺手,可是老子豈能讓你們如意?
這人啊,一旦起了疑心,那是一發不可收拾的。
這事兒到底該如何處理呢?他心裡猶豫上了,一時間是猶豫不決。
“皇上,莫不如交給三法司會審,聽聽他們是怎麼說?就算是要殺,也得給他們一個辯解的機會啊?您說對不?”
鄭長生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文字獄有多厲害,因言獲罪史書上死了多少人,禍害的有多大,別人不知道,鄭長生可是知道的啊。
一旦要是因言獲罪這個頭要是開了,那必定是一場大災難啊。
所以他決定幫呂氏一把,不能把文字獄這個頭給開了。
三法司會審,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左右的了。
哪怕是給呂氏一個機會也是好的啊,就算是呂伯益這老頭爲了顧及自己的子孫後代,在大堂上改改口,主動認錯,也能給他們一條活路啊。
不過這裡面具體的有什麼事情,他就不敢猜測了。
“嗯,就這麼辦?傳旨......”
中書省大堂內,寧海知府況廣義坐立不安。
這事兒是他搞出來的,原因就是他想讓呂伯益的寶貝孫女嫁給自己的寶貝兒子。
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發了什麼瘋了,十五六歲的大小夥子出去一趟,回來就茶不思飯不想的,非得要娶人家才十歲的丫頭。
自己也是愛子心切,就上門提親。
可是該死的呂老頭,竟然不給自己這個面子,實在是太不拿縣太爺當官了。
老子要是想整死你,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於是他就翻出了呂伯益著作元史的事情了。
他以爲只要是自己一上摺子,那皇上必定是龍顏大怒,一道御旨下來誅殺呂家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讓他心裡有點後悔的是,呂家的孫女長的真是國色天香,閉月羞花,可是就這麼要香消玉殞了,真是有點可惜。
也怪不得兒子會爲她着迷,剛十來歲的丫頭,就已經是這樣了,這要是長開了,那說是傾國傾城都不過分啊。
一路上看着哭的梨花帶雨的呂家丫頭,他都有點於心不忍。
他本來是想嚇唬嚇唬呂老頭來着,可是誰知道呂老頭寧折不彎。
這就是騎虎難下了,只得押赴京城。
可是到了京城面見了自己的恩師右相李善長後,他心裡就涼了半截。
這呂家還真是不能輕易動的啊,這裡面牽扯的事情太大了。
也怪自己太孤陋寡聞,他本來是淮西人士,是武勳出仕主政寧海的。
正是他走了李善長的路子,纔有今日的地位。
可是哪知道呂家會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竟然他們家的興衰榮辱牽扯到整個江南文人。
他現在心裡只盼望着皇上看到後,怒不可遏,當即下旨處死呂老頭一家。
否則的話,自己就完蛋了。
摺子胡惟庸已經遞上去了,可是他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坐立不安焦急的等待着,等待着。
額,外面胡惟庸的腳步聲響起來了,他蹭的一下子就竄過去了。
“胡大人怎麼樣?”
胡惟庸雙手一攤:“況廣義啊況廣義,你呀,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