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年官軍剿匪,每到一處就擄掠青壯男人打頭陣。剿不着匪就拿山民出氣,到山民家索要吃喝,甚至在山裡胡亂殺人,取了首級報功,百姓們苦不堪言。老伯所言究竟是否屬實?此後徐階走訪各處,瞭解下來,方知確實有此事。而且山村青壯男人有的就由此入山,與山賊爲伍。剿匪也就適得其反,壯大了山賊的實力。
山村青壯男人不堪官軍騷擾,憤而入山投奔山賊的事,使得徐階心頭一亮。從中分析,鄭仰新這股山賊中,固有慣賊悍匪,也有被迫上山爲賊的。於是徐階率隊回衙門籌劃方案。
思索下來,徐階命人制木牌三百塊,每塊木牌上面寫上告示,在尤溪疑爲山賊藏身之地遍插木牌。又在尤溪縣衙門口,豎一木牌,擺一書桌。桌上堆些銀兩,命胡嵐坐在那裡守候。
這些舉措引起了民衆的好奇、官員的訝異。這是剿的什麼山賊?圍觀者議論紛紛。再去看那木牌,上面寫着:“山賊賊害良民,我民苦不堪言!本府奉命討賊,大軍待命。所以遲不發兵,只因山賊本系大明子民,上有高堂,下有子息,生活無着,一念之差,入山爲寇。本府網開一面,凡棄惡從善者,掮木牌來本府投誠,不但不治罪,且發銀兩若干,各回村寨,從此新生。二旬爲期,怙惡不悛者,大軍到日,玉石俱焚!”胡嵐坐等一天,無人前來。兩天三天,也無動靜。到了第五天,三三兩兩,來了十幾個膽大的。他們放下木牌,登記姓名,註明住處,胡嵐便發放銀兩,囑其回家,好生度日,再犯嚴懲。
見官府此招並非誘殺,山賊中不少人,便扛起木牌陸續前來投誠。到了第八天,檢點木牌,居然收回了二百餘塊。有的山賊是自行前來,有的是家人掮牌上山勸說而來。對勸說親子、親夫前來投誠的家屬,徐階又勸勉有加,並多發銀兩。
捱到第十天,投誠者達二百六十餘人。徐階思量,餘下的無疑是冥頑不化了。兼以徐階、胡嵐又從投誠的山賊口中探明餘寇可能的藏身去處及其家所在,當即知會王畿發兵征剿。不出十日,捕獲二十餘,餘寇星散。賊魁鄭仰新真的應着了他仰新的名字,與其父鄭新一樣,計窮被擒,秋後處決了。
鄭新一夥,官軍征戰五年,勞師糜餉。鄭仰新一夥,徐階只花了一個月,全部蕩平。雖說發放了不少銀兩,但相較之下軍費大減,正所謂事半功倍。捷報送達行省,徐階大獲褒獎,在延平的口碑如日中天。爲擴大影響,在鄭仰新公**決之後,徐階在延平組織了一次當地百姓喜聞樂見的儺舞活動。
儺舞,商周時期中原地區驅疫逐鬼的一種民間活動。傳入閩省已久,既無故事情節,也無唱詞,演出者身着古服,頭套各種神態誇張的面具,手執木魚、鑼、鼓等,邊敲打邊舞蹈,走街串巷,自娛自樂。圍觀民衆,興之所至,也就尾隨狂歡。只是此次儺舞,除傳統的臉譜之外,徐階還特製了一個鄭仰新的頭像,讓一演員跳着作逃竄狀,使驅疫驅鬼的本意又疊加了驅寇的色彩,頗有新意。儺舞舉辦當日,延平的百姓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
徐階體會到,當官混日子,這日子便好過;當官果真要爲百姓做些事,這事兒就沒完沒了。這不,剛剛平定了山賊,盜採銀礦也該管管了。
當官的與地方勢力沆瀣一氣盜採銀礦的事,在延平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幾位前任推官都做過治理,結果是半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