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到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七月,因爲可久有了身孕,徐階對她是百般愛憐。徐階收起煩惱,不與可久談及朝廷的不愉快事。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五月,可久產一麟兒,取名徐璠。下朝以後,夫妻倆就逗徐璠玩。徐階臉上的笑容也燦爛起來。然燦爛未久,徐階陷入了愁苦。可久產後得病,先是不思茶飯,繼而臉色泛黃憔悴。徐階四處求醫,可久的病情卻毫無起色。
捱了一年,到了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六月,可久病體漸漸不支。一天掌燈以後,徐階在瀰漫着藥味的臥室陪伴着可久。可久摟着孩子,躺在牀上,仰臉對徐階說:“相公,看來爲妻不久人世了,這就是命,相公也不必過於悲傷。還記得奴家在雲南筇竹寺求得的籤語嗎?”徐階鼻子一酸,說:“當然記得,有關賢妻的事,細枝末節都不會忘。不就是那‘牛女頭上插郎花,命中有子旺夫家。孺人恭人授一品,榮華不盡更榮華’嗎?”頓了頓徐階又說:“可見賢妻與我今後日子長着呢。”
可久輕聲說:“感謝相公記得。當年那高僧解籤說,夫婿是探花,命中有貴子,有誥命之封贈,榮華享不盡。前兩句算是應驗了,末兩句看來當有另解。”如何說?“?‘
“?”相公你想,榮華不盡’也可解作沒福享盡,
‘更榮華’可以解作另一種榮華,那隻能等相公大發,爲妻的死後封贈了。你說是也不是?”聽到這裡,徐階頓時淚如雨下,沉思片刻,陡然站起了身子,說:“有辦法了!”徐階帶着哭聲說:“我知張璁那廝與太醫院王太醫關係不錯,現今顧不得了!我明兒去求張璁,請他延請御醫前來診脈,也許能手到病除。”聽得此話,可久直聲喊道:“使不得!使不得!”也許用力太過,可久喘了幾口氣說:“你可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命不該絕,哀求那廝何用?沒的倒先辱沒了自己!相公如執意欲去,爲妻堅不服藥!”幾句話擲地有聲,徐階爲自己的一時軟弱不禁從心底裡叫聲慚愧。
聞說徐階夫人病重,恩師聶豹前來探望。但可久堅拒不見,讓徐階傳話,表達了謝意。松江同鄉比部郎李海樓、在京候選的新科進士沈鳳峰也先後探病,可久依舊拒見。
捱到六月二十六日,那天早晨可久精神轉好,斜倚牀上,爲襁褓中的璠兒哺乳。徐階見狀,放心去翰林院公幹。可久晚膳還喝了碗粥,夜間竟溘然長逝!彌留時遺言,因放心不下丈夫,要求入殮後仍追隨徐階,與徐階風雨同舟,禍福同享,待徐階仕途平安後歸葬。愛妻亡故,徐階捶胸頓足,號啕大哭,嚇得襁褓中的兒子大哭不止。父子倆直哭得天昏地暗。徐階腦海裡不斷浮現出可久在廣富林曹家門口的環佩叮噹、曹家廳堂奔走的嬌憨、大婚之夜的雍容、揮筆撰文的籌思、楊家渡口的吟詩、看他人表演的叮嚀……
徐階將可久靈柩暫厝城郊庵中。十天半月,徐階就去拜祭一回。徐階修家書一封,報喪的同時,說明可久遺願,阻家人奔喪。嘉靖皇帝喜歡改變祖制。祖制當然不能一成不變,而應不斷適應社會的發展而改進。這似乎是好事,是英主的作爲。但嘉靖的改變,旨不在變革,而在“垂範後世”,希冀在歷史上留下一筆,好大喜功而已。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嘉靖更定了社稷壇配位禮,更定了郊祀禮,並命翰林院把更定的內容編纂成書,載入史冊。“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於是那些專事揣測皇上心意的大臣,又有空子可鑽了,他們刻意尋機,提出改變的動議,以迎合嘉靖的心意,博取歡心。張璁現今的身份是大學士,這一次,他瞄準的祖制是祭祀孔子的禮制。不是稱孔子爲文宣王嗎?他認爲這王不妥,要去王號。孔廟不是有孔子塑像嗎?他認爲像要撤,換上一塊牌位就可以了。祭祀孔子要供祭品,用的是祭天的規格;奏樂,用的是天子的規格。他認爲這祭品要減少,演奏的音樂也應降低級別。奏本呈上,正中嘉靖下懷,嘉靖就把奏本批轉有司商議。這有司,就是有關部門。這有關部門,就是禮部。禮部就會合大臣商議,翰林院官員悉數參加。在朝堂上,大臣們議論起來。因爲躊躇滿志的張璁在場,誰敢捋虎鬚?所以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說出不同意見。看到衆臣不敢說話,張璁感覺到自己的威嚴,心裡甜滋滋的。他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鬚,說:“諸位既然沒有不同意見,此議算是通過。禮部可擬奏本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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