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江,徐階聞說孫伍之獄,雖然心知其非,卻也着實心驚,久歷官場的他,終於明白,“不修舊怨”的悍相高拱,言不由衷,開始羅織自己的罪名了。
徐階輾轉反側,朦朧間來到一山頭,烏雲低垂,樹影婆娑,颯颯有聲。正驚疑間,見對面忽站立一人,徐階走上前去,作了個揖,正想動問下山路徑,不料此人突然撲倒在地,就地一滾,化成一白額猛虎,竄將過來。徐階閃身不及,一側手足,俱被咬傷,頓時鮮血淋漓!正驚慌間,見猛虎身後,款步走來一人,不慌不忙,擡腿一踢,竟把那虎踢落山崖。徐階大聲叫好,坐了起來,只見桌上燈火晃動,只聽臨窗樹枝搖曳,原來是南柯一夢。撫摸着隱隱作痛的左手、左腿,徐階長嘆一聲,莫非命中註定有此一劫?橫豎無法入眠,他披衣起牀,走向桌邊躺椅,躺了下來,過往的一切,一幕幕閃電般回放起來。回放的終點,竟是知也寺,老知也正向他說偈語,聽到第四句“高山逢揖驚濤駭浪”,不覺跳將起來,“高山”高也,“揖”者拱也,莫非……
莫非那夢中之虎果真是高拱那廝?看來一場浩劫難免。但細詳夢中情景,似乎自己還有救,只不知那款款走來,踢翻猛虎的是何方神聖?想着想着,不覺黑甜一覺,睡去了。
徐階已然睡去,可在北京的巡城御史王元賓卻無法入睡。他思索着如何辦好首輔交託的大事。辦好了平步青雲有望,辦砸了也許烏紗不保。可孫伍那邊,審來審去,案情無法突破,如何是好?沒辦法,只能鍛鍊周納,昧着良心,搞個冤獄出來了。
那王元賓很是了得,第二天巡夜,專捉松江來人,查旅店,偵茶樓。皇天不負苦心人,當真被他逮着兩人,一個叫顧紹,一個叫沈元亨,俱從松江來京,狀告徐府。這一喜非同小可,就把兩人帶到御史府衙。顧紹、沈元亨已經嚇得面如土色。莫非徐府買通了巡城御史找岔來了?肯定凶多吉少!
誰知帶進巡城御史衙門,既未過堂,也未打入大牢,倒是騰出一間上房,上賓似的招待着。正驚疑間,見一官員帶着侍從進了房間。兩人彈簧似的跳了起來,兩腿不免觳觫,官員身後一虯髯侍從大喝:“還不跪下!”兩人撲通倒地。倒是那官員和善,笑嘻嘻地說:“不必!不必!快快請起。”顧、沈兩人不知如何是好,又是那虯髯漢搶前一步:“王大人讓你們起,還不快起!”兩人剛起身,那被稱爲王大人的說:“坐下說話。”待坐定,王大人問:兩位是徐閣老同鄉?”是!”“聽說來京狀告““徐閣老?”顧、沈兩人對望了一下,一時沒了主意。王大人說:“兩位不必驚慌,有話儘管說,有狀儘管遞,天子腳下,誰敢阻擋!”觀察到顧、沈臉上驚疑的神色,那王大人又補了一句:“本官定當爲你們做主。”那白面無鬚的侍從笑說:“你們撞大運了,這位王大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巡城御史,二位不妨言無不盡!”顧紹、沈元亨心想,聽說京城大老中有人與徐老兒過不去,看這場面,倒也不假。想到這裡,顧紹說:“小民欲告徐府惡僕徐成。當年小民是被徵採購顏料運往京城的差役,那徐府惡僕徐成假作好意代小民採買,騙去了顏料銀,致小人傾家蕩產,生活無着,故來京告狀。望王大人主持公道。”見顧紹這麼說,而王大人並不動怒,沈元亨也壯了膽子,撲通跪倒:“小民有冤陳訴,徐府惡僕徐遠,奪小民田產,行賄官府,小民告狀不準,望大人做主!”王元賓聽完,捋了捋鬍鬚說:“不知二位認識孫伍其人否?”顧、沈兩人左思右想後說:“小的不認得。”王元賓倒也不着急,笑說:“二位權且在此住下,慢慢回憶,把徐府的罪狀寫詳實些。至於那個孫伍,也好好想想,究竟認識否?”說罷,王元賓返身出門,對侍從遞了個眼色說:“你們留下,好好開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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