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永鬥睜開眼,手中端起蓋碗,嘴裡嘆氣道:“便宜就便宜吧,賣掉了總能回來一筆銀子,賣不掉每日都要虧損。”
“都是因爲虎字旗,要不是他們,咱們範家也不會斷了和蒙古人之間的生意,要不是他們,範記在各地的生意也不會受到打壓,被逼得不得不賣掉各地的商鋪。”範管家提起虎字旗,一臉恨恨的說。
賣掉了各地鋪面的範記,只剩下張家口本地的幾間鋪子,生意大不如前。
自打張家口馬市關停,張家口也不負有曾經的商貿氣氛。
短短几年之內,曾經宣府太原一帶煊赫一時的範記,落得一個不得不龜縮張家口以求自保的下場。
“如今虎字旗勢大,加上他們的東主又是大同府的萬遊擊將軍,宣府這邊的官員多少回給他一些面子,範記被打壓不足爲奇。”範永鬥語氣淡淡的說。
範管家放下手中整理好的賬簿,嘴上說道:“依小人看,虎字旗東主那個遊擊將軍當不長,虎字旗敢在草原上修築墩堡,蒙古人肯定不會放過他。”
“說不錯,那個劉恆敢在草原上修築墩堡,就是在自掘墳墓,當然,這也是範記重新崛起的機會,現在就看老三那邊能不能拉攏到土默特的那些貴人。”範永鬥手裡捻着鬍鬚說。
站在一旁範管家說道:“老爺放心,三爺一定能把事情辦妥。”
“你倒是信心十足。”範永鬥笑着說了一句。
範管家認真的說道:“老爺您想呀,蒙古人沒了虎字旗,再想要買糧鐵這些東西,只能找咱們範家,除非蒙古人以後都不從咱們大明買這些東西了。”
“嗯,說的很對,蒙古人缺少不了咱們漢人的東西。”範永鬥點了點頭,旋即又道,“光是沒有了咱們漢子種的糧食,一冬天過下來,不知道要凍餓死多少牧民。”
範管家陪笑着說道:“老爺說的是,草原上的那些蒙古貴人想要過上舒坦日子,少不了咱們範記的幫忙。”
蒙古人放牧是把好手,可在種地上遠遠比不過漢人,哪怕佔據了河套這樣的肥沃土地,也都成了牧場,很少開墾成良田。
蒙古人吃肉較多,可糧食也不可或缺,靠蒙古人自己收穫的那點糧食,遠遠不足以養活草原上的蒙古人,只能通過互市,用牛羊牲口和各種皮貨從明國換來糧食。
朝廷關停了馬市,蒙古人唯一獲取明國糧鐵茶這些東西,只能通過來草原走私的明國商人。
書房的房門突然被推開。
一名下人打扮的漢子從外面走了進來,站在屋中,恭敬的說道:“老爺,城外莊子來人了。”
“你找來的?”範永鬥扭頭看向一旁的範管家。
範管家急忙搖了搖頭,旋即解釋道:“會不會是收糧的事情,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從莊子收糧。”
範永鬥點了點頭,隨後對進來報信的下人說道:“把人帶過來吧!”
“是。”下人躬身退出書房。
時間不長,一個青壯漢子跟隨下人走了進來。
“老爺,人帶來了。”下人對範永鬥恭敬的說了一句,然後雙手垂立站在一旁。
“小人李鑫,見過老爺。”青壯漢子一進門,當即跪倒在地,朝範永鬥所在的位置叩頭。
範永鬥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鑫,淡淡的說道:“你是從城外莊子過來的?”
“回老爺的話,小人是莊子裡王莊頭派來的。”李鑫解釋了一句。
站在範永鬥身邊的範管家這時低聲說道:“此人曾經是範記的小夥計,後來商隊不再去草原了,這個人就被安排在城外的莊子裡做事。”
聽到管家的解釋,範永鬥點了點頭。
自從虎字旗掐斷了範記與草原之間的生意往來,範記的很多活計都沒有了活計,一部分夥計離開範記,還有一部分夥計去了範記的幾個莊子裡做事。
眼前這個李鑫,就是在範家莊子裡做事的範記活計。
“是不是莊子那邊出了什麼問題?”對於李鑫這樣在莊子裡做事的範記夥計,範永鬥天然覺得親近,語氣也不在像之前那般生硬。
跪在地上的李鑫擡起頭說道:“不敢欺瞞老爺,莊子裡確實是出事了,本該收上來的糧食,莊子的佃戶卻不給,並且糾集了少人與莊子裡的護衛對峙,王莊頭實在是沒辦法,只能把小人派來見老爺您,請老爺您拿個主意。”
說完,他看向書桌後面的範永鬥。
一旁的範管家低聲對範永鬥說道:“老爺,如今咱們範家都指望幾個莊子的收成過活,要是收不上來糧食,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範永鬥眉頭微微一蹙。
範家在各地的鋪子已經賣的差不多,就算沒賣,也沒有生意可做,多開一天就多賠一天,而張家口的幾間鋪子生意又不太好,範家族人又多,所有的開銷,幾乎落在了這幾個莊子的收成上面。
就像管家說的那樣,城外的莊子出了問題,範氏一族都會受到波及,以後的日子也會更難過。
“老爺,不如讓小人去出城去莊子裡看看。”範管家見範永鬥不說話,便在一旁提議自己去城外莊子。
範永鬥輕輕一擺手,說道:“現在還不知道莊子裡發生了什麼事,那些佃戶又爲什麼突然不願意交糧。”
往年莊子裡的佃戶都是按時給範家交糧食,加上現在正是夏糧剛下來的時候,莊子裡的佃戶手中並不缺少糧食,不會有拿不出來的情況。
他覺得莊子裡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要不然小人問問他。”範管家小聲詢問道,同時目光在跪在地上的李鑫身上撇了一眼。
範永鬥點了點頭,說道:“也好,你問問他莊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使得莊子裡的那些佃戶不願意交糧,並且還與莊子裡的護衛對峙。”
範管家站直身子,居高臨下的看向跪地的李鑫,問道:“莊子裡的佃戶爲什麼不願意交糧呀?”
“回大管家的話。”李鑫說道,“今年莊子裡的收成不好,交了黃榜和白榜就剩不下什麼餘糧了,加上不知誰聽說了大同虎字旗的佃戶用水車灌溉,年年豐收,而且水車都是虎字旗出銀子修建,白給他們莊子裡的佃戶用,咱們莊子裡的佃戶聽到這些事情,一個個都鬧着不在給咱們範家交糧,除非咱們也給他們修建水車。”
書桌後面的範永鬥聽到這話,臉色一沉。
沒想到自家莊子鬧起來的事情居然與虎字旗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