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林本以爲這個在朝中聽起來很大的官,名聲很響亮的錢秉鐙會怒目以對,罵他一番,然後爲了表現他不受脅迫,忠肝義膽的氣節,引頸就死,這回增加他任務的難度,沒有想到,他看到的是什麼一條軟綿綿的蟲子?
大大顛覆了他對於這些高官們的印象,和期望。
他帶着幾名精銳的親衛隊士兵進入錢秉鐙的書房就是爲了防止錢秉鐙狗急跳牆,大喊大叫,弄得盡人皆知,影響他的任務,沒想到錢秉鐙這麼軟弱,還沒有說話,沒有動手,他就軟下來了,看情況比一個普通的老百姓還不如。
不由的大失所望,不耐煩的揮揮手,冷冷的說道:“我家主公,想來你也知道,以你的聰明不難猜出來,讓我帶句話給你,明日上朝,竭力向皇上求情,請放金聲家小歸金華義軍領地,否則的話,我留下的勇士們,會在明天晚些時候,殺掉你全家,還有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是,是,將軍說什麼,錢某一定照辦,絕對不敢有二心。”錢秉鐙的汗水猶如瀑布一般,流淌下來,打溼了前襟,印透了後背,身體抖的像震動機一樣。
米林掃了他一眼,不想和他再多說話,轉身走出了錢秉鐙的書房,回頭瞅着門內的錢秉鐙,“就在這裡歇息吧,明早洗漱以後,去上早朝的時候,你知道該怎麼說,否則你家裡幾十口人等着給你陪葬吧。”說完,他對身邊的兩名親衛道:“你們今天晚上看着他,明天跟着他,洗漱完畢送他出府以後,就關閉府門,帶領手下的人在這裡看守他的家人,什麼時候接到了消息,再撤退,如果他不遵守約定,或者有其他意外生,就殺了他全家,然後撤退,我在城外等你們。”
錢秉鐙等到衆人退出去以後,悲從心來,不由的扶案啜泣,在這樣的亂世中,即便是身爲隆武朝廷的禮部尚書,他也不感到自己是多麼了不起,只是憑着一腔熱血和忠君的熱忱,強撐着每天上朝,用拼命做事情來排遣胸中的憂悶和煩愁,而隆武朝廷早就已經紛亂不堪,顧頭不顧尾了,這樣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個強勢的傢伙告訴他,如果他不服從,就殺他全家,這讓他無所適從,不知道這朗朗乾坤,哪裡纔是心目中的桃花源。
他已經萌生了退意。
哭完,他也不敢出書房,就在書房裡面和衣而臥,卻徹夜不能眠,第二天,小心翼翼的推開書房的門,看到書房門口站着兩名黑衣侍衛,雖然經過了一夜,但回頭看他的眼神依然犀利,兇狠,手按在腰間,好像時刻準備暴起傷人,他不禁爲之氣閉,迅關門,然後在書房內輾轉反側,一會兒下地轉來轉去,不知道如何才能脫身,或者如何才能完成昨天那個黑衣大漢交給他的任務。
一會兒,院子裡面一陣喧譁,顯然是他的家人起來了,看到院子裡面的兇漢們鬧嚷起來,但很快,他們的叫喊聲,變成了哭聲,然後在黑衣大漢們的喝叫聲中變成隱隱啜泣聲,他再也忍不住了,拉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站在門口的大漢也沒有攔他,他見到了他的家人和僕人們。
一頓述說以後,家人們安靜了下來,他轉身對身邊的大漢道:“我要更衣。上朝”
黑衣大漢伸手禮貌的說道:“錢大人請――”
膽戰心驚的回到了臥室,錢秉鐙在傭人的服侍下更衣以後上朝,臨走,聽到黑衣大漢提醒,“別忘了你答應的事情,過時不候,如果你不能完成任務,那麼在地下和你的家人見面吧!”
錢秉鐙有心甩手不幹,硬氣一回,話到嘴邊卻氣餒了,他沒有那個膽量置家人的安慰與不顧。
朝堂上,脣槍舌劍,爲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大臣們再次爭辯不休,錢秉鐙一言不,冷冷的望着他們,他此時覺得這些人和自己一樣,平時在朝堂上耍嘴皮那是無出左右,沒有人能抗衡的,互相遇到,誰也奈何不了誰,最終的結果是不了了之,可一旦讓他們遇到昨天晚上他遇到的事情,恐怕一個個比他都膽小,嚇的屁滾尿流的,也許有人膽子大,可那有什麼用呢?
面對金華義軍昨天晚上派來的那些亡命之徒,他們除了一死,難道能做成什麼?難道能讓家人復活,能讓金華義軍掉一根毛?
金華義軍肯定不止去了自己一家,他們死幾個人,沒有什麼,據說金華義軍已經擁兵十來萬,還都是精銳的可戰之兵,金華義軍的歷次戰鬥從未失敗過,這也是他們,他和蘇觀生,想要謀取金華義軍士兵的原因,沒想到,朝堂大義壓不住人家,派去一個金聲,直接不回來了。
他瞅了一眼坐在朝堂上面的隆武,隆武的脾氣越來越急躁了,完全喪失了當初的精明和沉穩,他不知道這樣的朝廷還能支撐多久,他難道就跟隨這一幫人從容赴死嗎?
這時候他的心意隨着這次的金聲家人事件而動搖了。
環境改變人生,惡劣的環境驅趕着普通的中國人,或者說大部分的中國人,往更好環境的地方走。
就在朝會要結束的時候,錢秉鐙幾步上前,擠開位的蘇觀生,大聲道:“啓奏吾皇,臣錢秉鐙有事稟報。”
已經有些意興闌珊,疲憊加無奈的隆武用有些紅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有氣無力的說道:“說吧,又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錢秉鐙道:“臣請皇上放了金聲家人,請他們早點同金聲大人團聚,以積善功,重獲金華義軍的好感,將浙閩總督張強大人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來,否則,着對我朝十分不利。”
李光地指着他道:“錢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金華義軍不服朝廷管束,已成亂臣賊子,難道你想爲他們求情,爲已經投靠了亂臣賊子的金賊求情?”
蘇觀生一副驚訝的樣子,看着錢秉鐙的側面,他不知道這個向來都是他陣營裡面最堅決支持自己的人,爲什麼會爲自己全力阻止和厭惡的武將說話。
隆武用陰仄仄的目光看着錢秉鐙,冷聲道:“錢尚書,你給朕說說理由,如果你不說清楚,今日你就不必回家了,直接下詔獄就行了。”
朝廷百官聽了,渾身一顫,紛紛側目錢秉鐙,有同情的目光,有幸災樂禍的目光,有不解,有疑惑,但跟多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平淡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