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陵城向南,一百三十里外。
一處荒郊,山嶺之上,八百里崇山峻嶺,山道縱橫,錯綜複雜。
自古以來,此地便是山嶺密佈,匪寇衆多,延綿不絕,一望無際的山脈,綠意蔥蔥,給了這些山匪最佳的藏身地點。
官府幾次圍剿,雖有所獲,卻也很難根治,在這茫茫大山之中,別說找人了,官兵進來,若是沒有當地百姓引路,不走丟都是菩薩保佑。
而此時,在這山嶺上的一座山寨內。
粗木搭建的屋舍裡,擺着一張長長的大桌子,那是八個長方形桌子拼接而成,後邊供奉着一個銅像。
屋子內,香火氣息濃郁。
香爐中的供香,似乎從未間斷過。
一名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身上披着獸皮大襖,這剛剛深秋,山林之中,高處不勝寒。
只見他雙眼如銅鈴,一雙臂膀上,那沉重的肌肉塊,充滿了力量感,七尺有餘的身高,頭髮束起,鼻樑高挺,面朝銅像,躬身作揖,虔誠的詰拜着。
“大哥!”
忽然間,外邊傳來一道喊聲,打斷了中年男子的動作。
“毛毛躁躁的,出什麼事了?”
中年男子名叫依駒,是這數十里的地頭蛇,在這深山老林中,落草爲寇,他們不造反,不盜竊,攔路搶劫,也是以富戶爲主,每次下山攔路,只取貨品總值的十分之一。
不反抗,不殺人。
倒是在這一地,真的讓他闖出了一些名號,過往的商賈,都會來山頭面見,說明自己走那條路,多少貨物,而凡是商賈自主報單的,十五取一。
讓他在這一地的生意,越做越大,而官府也本着民不舉,官不究的作風,對他們這山寨,置若罔聞,視而不見。
天下匪患多了去了,哪裡有那麼大的精力,挨個解決。
“大哥,我今天做了個大單子,你看!”
衝進來的人名叫陳天貴,是這山寨中,八大當家的末尾,只見他雙手捧着一大塊銀錠,奉若珍寶的向上遞了遞。
“你瘋了?官銀你都敢劫?你是真以爲朝廷拿我們一點辦法沒有?”
依駒能有今天的成就,和他的敏銳觀察力是分不開的,爲人處世,方方面面的,極爲得體,該拿的少拿,不該拿的,看都不能看。
而這陳天貴拿回來的大錠銀子,他只是一眼便認出了這是官銀。
從他這裡進京的商賈多了去了,八年了,他就沒見過那個商賈,能拿出這麼大一錠銀子,而且還是一次就帶來了八塊。
這八塊銀子,夠買下他整個山寨的了。
打家劫舍,哪怕是生意做的風生水起,他也沒攢下來這麼多錢。
打劫官家銀子,那纔是真的壽星老吃砒霜,嫌命長了。
“你們搶了多少,殺了幾個人,對方多少人護送?”
只是一瞬間,依駒便感覺到事情的危險性,連忙開口問道,他能在這裡活躍這麼久,官府自然是有人的,如果時間快一點,或許還能挽救一下。
公然搶劫朝廷官銀,這事情要是傳到京師去,讓朝廷知道了,別說他們就在應天府腳下,哪怕是出了應天府,那也是要被朝廷追着打壓。
之所以朝廷對山匪,聽之任之,不到萬不得已,不出手處理,只是因爲山匪太多,全面清理,事情太麻煩。
可如果朝廷盯上了一個山寨的山匪,只要朝廷想,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動手,完全可以輕而易舉的發一旨通緝令,周邊的山匪爲了懸賞,都不會放過他們。
甚至更可怕的是,朝廷的通緝令,完全可以讓一個山寨,從內部亂起來,正所謂,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同理,不想做大當家的土匪,不是好土匪。
“一共就這八個,都給您帶來了,沒殺人,抓了兩個,一男一女,還有一匹馬,那匹馬可駿了,是匹汗血寶馬。”
陳生貴哪裡能想到那麼多,還以爲自己開張了,這麼多銀子,多少年都花不完,可以天天去吃花酒。
可隨着依駒的呵斥聲傳來,不由的,心中生起擔憂。
或許,自己真的是闖禍了?
“還發現了什麼好東西?”
依駒深吸一口冷氣,如果不是自己兄弟,他真的恨不得一刀劈了這憨憨,汗血寶馬,你還認識汗血寶馬,你都認識,你難道不知道,汗血寶馬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嗎?
在這個時代的汗血寶馬,那可比後世的所有限量汽車還有面子,不單單象徵着身價,還象徵着權力。
“還有這個東西,我也不認識字,這上邊寫的什麼……大哥,您看看……”
陳生貴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只是沒見過這麼多錢,沒見過那麼好的馬,這才帶着人把兩個人給搶了,綁了。
本想着把這些好東西送給依駒,哪能想到得到的卻是謾罵。
心中難免不爽,站直了身子也不如以往那般恭敬,手中拿着一份關蝶遞給了依駒。
只是拿在手中看着,依駒目光一沉,翻了兩頁,懸着的心非但沒放下去,反而提的更高了,雙手合上關蝶,掄起拳頭便朝着陳生貴的面門砸去。
撲通一聲,陳生貴雙膝一軟,被打的突然,直接跪了下來,外邊的人聽到聲音,連忙有人走了進來。
第一個進來的,是一副書生打扮的青年男子,看上去要比朱棣小一些,面如冠玉,貌比潘安,形似宋玉,此等美男,世間怎得一見。
這書生名叫朱儁,和皇家是沒什麼關係,或許一千年前有關係,秀才貢生出身,但因爲種種原因,落草爲寇,因爲讀過書,識文斷字。
又是和依駒一同創業的老夥伴,在山寨中,地位尊崇,被人稱爲二當家的,是依駒的智囊,山寨有今日的繁華,他有八成功勞。
“事情很不妙。”
朱儁進來的第一句話,便如是說道。
依駒將關蝶丟在桌子上,雙手掐着腰,氣血上腦,整個人都要被氣炸了,來回踱步道:“我怎麼就……我怎麼當初沒砍了你!”
“看見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動道了?咱們兄弟會讓你的色心害死的你知道嗎?色字頭上一把刀,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
依駒只感覺氣血已經要衝破自己的天靈蓋了,走到陳生貴的身後,一腳踹了出去道:“人怎麼抓來的,怎麼給我放出去。帶着銀子,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