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景泰六十九年七月,朝廷開始殺豬了。
養心殿內傳出聖旨,嚴查中樞、地方官員的財產來源情況,並進行第二次財產統計,並予以公開。
而捐出部分家財的王恕、餘子俊、楊廷和等人,則得到了免死金牌。
早在六月之初,就對積極捐款的朝臣,頒發了隆宗勳章。
隆宗門,是養心殿的大門。
勳章以此命名,其寓意不言自喻,這就是塊殺豬免死勳章,得到勳章的就不會被殺豬。
沒有勳章的,對不起,我要動刀了。
只有那些政治敏銳感極低的人,纔會等朝廷殺豬的時候,才哭爹喊娘求饒。
這種傻子,也該被淘汰了。
畢竟王恕已經帶頭了,又給了大家一段充裕的捐錢時間,如果再不明白,那就別當官了。
至於有人捨不得家財。
那就拿出命來換吧。
老皇帝所謂的分配論,不就是要殺豬嘛。
想重新分配財富,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有錢的殺了,分給窮人。
其實還有一種辦法,就是變成國企。
收歸國有,是極爲理想化的做法,只是忽略了人心,掌握國企的人,他們豈會放過到手的財富?
國企的想法非常好。
可這是理想狀態,如果人人都是聖人,那麼國企就能讓社會財富,儘可能的平均到每個人的頭上,從而進入到理想國的狀態。
當然了,這條路註定不可行的。
連聖人都有私心呢,孔子、莊子、董仲舒、朱熹,個個私心大得很。
還有一條路,就是社會重新洗牌,就是王朝滅亡。
可是,王朝更迭,終究是小部分人得利,無法讓全社會得利的,且會讓全社會的人受損,所以這是一條最不好的路。
也可以用稅收來調節貧富差距,可這是謬論,只是擴大稅收而已,窮人什麼好處都得不到。
朱祁鈺曾經分配過社會財富。
那是景泰十年的時候,他巡幸南京,坐鎮南京,強行進行財富分配。
當時,只分配的是江南士紳財富。
這一次,他分配的是全國富人的財富。
之所以沒動刀,因爲上一次是將江南財富收入國庫,需要動刀子,強行收回來。
當時的朝廷情況是,朝廷赤貧,江南鉅富,百姓吃不上飯。
當時民間聲音掌握在文官手裡。
等於說,文官掌握整個輿論系統,他說誰是好人,誰就是好人。
皇帝爲了拿回話語權,一定要動刀子的。
可時至今日,文官的話語權已經嚴重被縮減,因爲話語權被掌握在紙媒手裡。
只要朝廷不發動文字獄,話語權就逐漸在民間擴大。
文官權柄被削,皇帝是樂見其成的。
這幾年,老皇帝還在放大輿論限制,允許民間參政議政,讓民間說話。
這需要兩個前提,一、皇帝有絕對權力,且願意聆聽民間聲音;二、民間文化程度高,且有參政議政的意願。
這兩點,大明完全滿足。
老皇帝的權柄毋庸置疑,千古罕見的大帝,說他沒有皇權,誰信啊。
而且,他願意聽民間的聲音,因爲他自認沒有污點,大明也潔白無瑕,不怕被人談論。
咱們做得好,怕誰說?
明人是全世界上最願意參與政治的人,對於權力有着先天性的渴望,難以理解的渴望。
朝廷只要稍微放開一個口子,他們就往死裡擠。
而當民間能掌握輿論風口時,文官從管理者,變成了服務者,這種角色轉換,是老皇帝一力推動的,文官完全是被動的。
武將想擡頭,老皇帝也絕對不允許。
對於兵權,朱祁鈺攥得死死的,須臾不肯撒手。
朱祁鈺挑起文武爭端,讓武將過得並不舒服,而且,武將在外領軍,身邊埋有大量探子、間諜、廠衛、太監,還有御史、監察史、軍紀司等官員隨從。
在明朝,武將造反是很困難的。
但老皇帝可沒放過勳貴,這次殺豬,很多勳貴也要殃及池魚。
他不會動搖爵位,但會收緊勳貴的福利,這是對勳貴的整體懲罰。
反正對勳貴而言,不動我家爵位,殺頭都行。
而大明百姓的教育程度,絕對是全世界最高,基本人人識字,人人能看懂報紙。
這就給老皇帝擴大民間輿論權柄,提供了充足基礎。
這件事是循序漸進做的,從景泰三十五年開始,一直到今天,民間的輿論能量越來越大。
當文官察覺到危機的時候,想打斷進程,已經不可能了。
不過,文官還是壟斷大部分輿論。
話說回來。
上一次,所謂的分配財富,是皇權和文官集團的碰撞,皇帝的目的是收權,而收回來的錢,也沒有用在民間,而是用在王朝擴張上面。
這一次,則是用政治手段,進行財富二次分配。
只是分配財富,不是分配性命。
所以不用動刀子。
兩次分配財富,有着本質區別。
這次財富分配,民間歡呼雀躍,但也僅僅自我激動罷了,什麼實際好處都得不到的。
因爲,這筆財富,不是直接給到每一個百姓頭上的。
不是發錢!
而是成立一個財富運營公司,運營這筆財富,用在民生之上。
可別忘了,人心啊。
這種操控幾千萬億的大公司,和國企有什麼兩樣?最後不還是權貴口袋裡的錢嗎?
而且這錢還多了呢,皇帝太子的錢都在這裡面呢。
老皇帝還能活幾年?
太子厲害,今年都六十歲了,他能活幾年?
這筆財富終究要落入權貴手裡的。
就算有老百姓監督,他們就是聖人嗎?給點錢,不乖乖把嘴閉上?哦,他們也想變成權貴喲。
所以,用這種方式重新分配,是悖論。
不過老皇帝澆築通天之路罷了。
對百姓壓根就沒有什麼影響。
不過短暫興奮一段時間罷了,自我高超。
除非老皇帝一直活着,這錢才能花在刀刃上,不然還是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所以不用動刀子。
王恕就第一個反應過來,這錢到不了民間的,就是左手倒右手。
老皇帝同樣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他的核心目的是爲了什麼民生嗎?
不是的!
他單純爲了飛昇成仙啊,爲了名聲啊!
他要補全輿論這一環。
說白了,他提出分配論,想靠一篇文章,成爲聖人,那麼就需要有所作爲的,不能光說不練,這次強制分配,就是他給出的答案。
短期看,這個答案還算完美。
最多二十年,不,十年!
這個所謂的財富運營公司,就會中飽私囊,貪污腐敗到了極致,爛得連國企都不如,最後這些財富,全都不翼而飛了。
就算有一天查到他們頭上,又能怎麼樣?財富都揮霍了,要命一條!
錢沒了,又能如何!
九十多歲的朱祁鈺什麼看不懂啊?
他要的就是一個名聲。
神+聖的,助他成爲至高神。
這和景泰十年那次分配不一樣,那次涉及到皇位,涉及到國祚,必須要徹底。
這次,只是老皇帝僞造的聖人金身罷了。
等他人死燈滅,金身碎了就碎了,自有後人幫他彌補的,不會讓這身金身毀掉的。
再不濟,就讓天下人去學他的理論。
看他牛不牛叉。
聖人這東西,其實是吹出來的。
儒家這一套,爲何被統治者如此青睞,因爲有利於統治。
爲何又被拋棄了呢?
因爲不適應時代了,那就重新創造出一套理論來。
歸根結底,都是統治思想,還是擺脫不了儒家的核心。
爲什麼科舉考四書五經,你不學會統治,如何當官?
所以,當官的本質,就是作威作福。
會因爲皇帝殺幾個人,就改變本質嗎?你不愛學習,你母親揍伱一頓就愛學習了?
大明的官員,本身就區別於大學生。
大學生要考秀才,再考舉人,才能踏入仕途,進來當一個小兵的。
大明發展到了這個地步,爲什麼四書五經還沒丟掉?
因爲,四書五經是個大染缸,什麼都能往裡面裝。
漢朝的儒家思想,和唐朝的儒家思想,是一個嗎?
唐宋,元明的儒家思想,是一個嗎?
都不是啊。
各朝各代都有自己的統治思想,然後裝進儒家思想了,把鍋丟給孔子,丟給朱熹。
他倆冤不冤枉?
死人不會說話的。
確實,把他們封爲聖人了,可這個聖,恰恰是個屎坑,這些聖人蹲在裡面,渾身難受。
如果孔子能說話,估計能把歷朝統治者打死,這些思想真出自孔子嗎?
都出自解讀!
孔子的棺材板都蓋不住了。
別以爲,儒家思想在後世就被拋棄了,其實一直在用,換個皮而已。
不管到什麼時代,就會發現,儒家思想最符合中國人的思想,這東西被刻進骨髓,刻進基因了。
最關鍵的是,這套思想是最能統治百姓的好思想,最有利於統治的東西,傻子才扔掉呢!
換皮,有換皮的原因。
朱祁鈺完全可以自己創造一套思想,不,準確地講換一層皮,新瓶裝舊酒。
可是,不就圖個名嗎?
思想這東西,越玄越好,越萬金油越好。
找一些玄詞兒,弄一些普世道理,就是思想,跟雞湯差不多,就是雞湯寫的太明白了。
可能擺脫儒家思想嗎?
擺脫不了的。
脫離了儒家思想,華夏人看不懂,最後還得用儒家思想解釋一遍,那不還是回來了嗎?
所以,大明進入一個嶄新的大時代,儒家思想卻沒變。
可是,如果看景泰八年前的儒家思想,再看看景泰六十九年的儒家思想,就會發現,截然不同。
確實還是書裡那番話,但解讀之後,賦予了新時代使命。
要不咋說,朱祁鈺其實也可以包裝成聖人的。
他確實沒有寫理論的能力,但他可以讓官員來寫呀,太祖皇帝研究的家譜厲不厲害,是有起名局的,皇族的名字,都是起名局起出來的,但功勞都是太祖的。
朱祁鈺也可以依樣畫瓢。
十全老人不就這麼來的嗎?
朱祁鈺不屑如此,他始終認爲,弄一套新理論,徒勞無功,兜兜轉轉還會回來的。
也就沒弄。
到了晚年後悔了,誰不想成聖呢?
進屎坑也願意呀,身後名多重要呀,被人祭祀,就算擡出來鞭屍,也比被人遺忘好呀。
人到了不同年紀,就會有不同年紀不該有的煩惱。
他早就該把理論弄出來,然後讓天下人去學,把自己學成聖人。
所以,朱祁鈺想用一篇分配論塑金身,成聖。
可官員們受不了啊。
我們的家當,都被老皇帝索要走了。
我們纔是最虧的好不?
那些都是我們家族辛辛苦苦賺的,老皇帝要走了,用這些錢,自己成神成聖,我們咋辦?
朱見漭這幾天有點琢磨明白了,老皇帝哪裡是捐錢出去呀,而是索要天下錢財入皇家呀。
這個所謂的財富運營公司,肯定是皇家掌握絕對話語權。
那麼,這錢到底是誰的?
肯定是皇家的呀。
皇家拿出全部積蓄,實現了財富翻倍。
到時候拿出來一點往民間撒一撒,剩下的大頭不還是皇家的嗎。
這算計,是真陰啊。
他爹真夠高陰險啊。
朱見漭以前沒細琢磨,現在越琢磨越覺得他爹真壞。
自始至終,都在算計天下百姓,也在算計朝廷諸卿,算計自己的身後名。
隨着禪讓失敗,老爺子已經不相信朝中諸卿所謂的忠誠了,他就另闢蹊徑,走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
“爲了當千古第一帝,他可是無所不用其極啊。”朱見漭不敢奢求第一帝,他想和太宗皇帝一較高下,這是他最大的心願。
而在養心殿。
朱祁鈺這幾天,心無旁騖的完善分配論。
他奇怪的發現,當他認真做一件事的時候,腰不疼了也不失眠了,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都被驅散了,彷彿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年輕時,他能一天處置十二個小時的政務。
當時他可真的心無旁騖,什麼都不想。
因爲沒有時間讓他多想。
從不再秉政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這種感覺了,他整天胡思亂想,思考比做事時間更多,搞得他人都有點魔障。
終於找回了初心。
他不問前程,不問結果,他就想將一身所學,寫進分配論裡。
這是一篇極具朱祁鈺風格的文章,不是別人代筆,充滿他畢生人生智慧的文章。
可能不好,可能只是朱祁鈺片面的自己想法。
但確實他真真正正自己寫的。
畢竟,他沒有詩才,和那種充滿詩才的皇帝不一樣,當然,這個詩才先把十全老人排出去,其他皇帝重排。
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靠着極端自制,和孜孜不倦的勤奮學習,纔有這一身本事。
勤能補拙,笨鳥先飛,最適合形容他。
所以呢,他就將人生智慧,和對社會的認識,寫進分配論裡。
在老皇帝認真寫書的這段時間。
民間發生了兩件有意思的事,有官員畏罪潛逃,逃到了藩國,被藩國解送回來了。
大明第一輛民用汽車,投入使用。
大明街道上,多了一種新興交通工具,汽車。 汽車並不稀奇,朱見漭繼任太子大典上,就乘坐了汽車。
只是當時並沒有普及到民間,今年開始向民間普及售賣。
萬壽節的時候,分配論發表。
引起民間一片熱議。
老皇帝用強制辦法,將天下錢財收入財富公司,將這筆錢完全運用在民生之上。
這是前所未見的辦法,也只有朱祁鈺能用的辦法。
爲了防範貪腐,老皇帝提出,財富每個季度公開報表,每個省都要成立委員會,負責審查賬務。
且,該公司所有從業人員,全族不許任何人離境,出市必須報備,出省要通過政治審查。
主要防範捲款私逃。
所有從業人員,必須定期通過人品考覈、財物考覈、賬本考覈,謹防有人私吞公款。
每個省,必須派代表,駐入公司總部,代表是義務勞動,沒有工資,不享受公司任何權力,必須通過品德考覈,且要接受御史、監察史的監督。
針對這家公司,條款多達一千多條。
畢竟整個財富公司,運營超過五千萬億的資產,老皇帝不得不防。
一旦這筆鉅額財富,落入野心家的手裡,大明頃刻間崩塌。
可朱見漭怎麼看,都覺得這筆錢遲早落入皇家口袋。
條款裡,老皇帝防範所有人,就沒防範皇家。
擺明了錢還是要回來的嘛。
最近,朱祁鈺每份報紙都要看,看看民間對於他的分配論是怎麼評價的。
差評其實不少。
老皇帝讓人記下來,他再修改一番。
有人提出,這套分配論,高屋建瓴,過於浮於紙上,無法落入實際。
當然了,吹捧的人也不少。
朱祁鈺卻都沒看。
他不喜歡被人吹捧,謙虛使人進步。
這是他這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了,要盡善盡美,他才能閉上眼睛。
朱見漭則在處置朝廷政務,奧斯曼戰爭進入尾聲了,奧斯曼皇帝烈火焚城,也算是沒丟皇帝的臉。
剩下的時間,就是佔領奧斯曼。
還得移民過去。
現在移民比較困難,國內四十億人口,平均收入在700元左右,之所以略有下降,主要是近兩年老年人口增多,社會負擔加重,就促使平均收入下降。
大明剛踏入初級發達國家,就被一腳踢下了車,現在還是高等發展中國家。
實際上發達國家有幾個了。
作爲世界最發達的大明,應該妥妥的進入發達國家,結果卻離發達國家的線越來越遠。
其實,發達國家這個概念,不適合人口大國。
大明不是人口大國,而是巨國。
哪有一個國家,擁有四十億人口的!
要不是購房壓力大,結婚壓力大,估計今天大明都得六十億人口,漢人終極理想,就是生兒育女,含飴弄孫。
這個體量,是很難進入發達國家的。
按照發達國家這個標準,全世界最多容納十億人口,是極限了,再多,就得拉其他人下水。
就是說,大明四十億人想進入發達國家,就得把世界上所有發達國家拉下水,一起進入平均收入500元的時代。
朝廷其實計算過。
如果對照發達國家的收入、消費、生活水平,他們是比不過明人的,可他們小國寡民,就變成了發達國家,其實百姓生活未必多好。
還有一點,大明不願意做發達國家。
因爲大明計算平均資產的時候,沒把房子計算進去,作爲固定產,房子肯定是重要一部分的。
可大明沒計算,大明只計算存款,其他的都不算。
大明是少算。
其他國家是多算的。
大明避開發達國家,也是不想在國際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光看數據,大明其實並不特別富裕。
有的國家數據就比較漂亮,比如干國,幹國的政府數據,就做得特別漂亮,不止計算房子,還計算了兩遍,按照最高房價計算的。
要知道,房價這個東西,是很主觀的。
我有一套房子,我想賣,可以賣一個億,沒人買無所謂,反正我就要價一個億,賣不出去我樂意,我心裡就覺得它值一個億。
幹國非把這東西算進去,按照最高點算,肯定數據漂亮呀,經濟總量快要趕超大明瞭。
實際上呢。
這就是一個南非弱國。
靠基因工程活着,說難聽點,這不就是個服務業嘛。
服務業是泡沫啊。
大明沒做空你,若做空你,分分鐘讓你消失。
朱祁鈺低調,大明就低調。
低調不一定好,但高調一定壞。
“奧斯曼帝國,該分封的已經分封完了。”
朱祁鈺緩緩道:“朕知你心中對老大有虧欠,那一支該封的也都封了。”
“而從國內移民之事,盡力而爲吧。”
“奧斯曼那塊地盤不好肅清,只要不是過分反抗的,該留下的就留下吧。”
“那些貪官污吏,不準流放過去,罪犯也不許流放過去。”
朱祁鈺略微沉吟:“還是以徵兵的方式,徵兵前跟人家家裡講明白說清楚,這人去了以後就不會回來了。”
“朝廷多花點錢罷了,你對老大有虧欠,這錢就從你口袋裡面出。”
朱見漭面色一苦,家裡那點錢都被您劃拉走了。
朱祁鈺沒搭理他:“你家老四也不安分,朕手裡還有幾塊地盤,他想去哪,讓他挑個地方,去繼藩吧。”
“魯王不能用了,再封一個。”
朱見漭心裡一驚,老皇帝是不放心朱佑棅,想將他踢出京去。
“爹,您還不知道那小子,他看不上那等荒涼之地,他想去德國,和老三一爭高下。”
“你家老三也夠狠的,一點兄弟親情都不念。”朱祁鈺對趙王沒好印象。
朱見漭乾笑:“也怪兒子,十三歲就帶他上戰場,磨練出這般脾性,他娘去的早,變得如此極端,兒子有錯。”
“多說無用,挑個地方去繼藩吧,再讓他呆在京中,朕怕太孫和他殺起來,讓你難做。”
朱祁鈺道:“想去德國,就封他爲徳王,去德國挑一塊地方繼藩,時間你定,地盤你來選,他能打下多少,就看他自己的能耐了,這種事就別來煩朕了。”
朱見漭微微一驚,老皇帝不是防備他家老四?
挑時間,肯定等您死了之後,再讓他出京繼藩啊。
“老四啊,朕寫完分配論之後,內心空虛,一直在想豐富這套理論,可朕精力有限,朝中可有人選舉薦給朕,讓他們來幫朕完善這篇文章?”
老皇帝作弊了。
看完差評之後,破防了。
他也想和那位絕頂詩才的大帝試比高,結果,發現被打臉了,他的理論就是一坨翔。
想修改吧,卻發現改不明白。
還得找人幫忙。
僱槍手就僱槍手吧,看來朕這思想聖人,是做不成了,可惜了。
“爹,您身邊的王守仁不就是最好的人選嗎?”朱見漭納悶,爲何不用王守仁。
王守仁是註定要成聖的,如果他參與了分配論,那麼功勞是朱祁鈺的,還是王守仁的?
“他公務繁忙,尚且年輕,如何能寫得出驚世文章?”朱祁鈺不想留把柄,他想自己成聖,不想借別人的光。
“那兒子給您舉薦幾位大才。”
朱見漭被老爺子一點撥,琢磨着這思想能不能來一個父死子繼,老皇帝的理論,他繼續完善,變成兩代帝王之功。
“分配論是朕的。”朱祁鈺板起臉:“朕駕崩之後,你可不許瞎改。”
“爹,瞧您這話說的,兒子一介武夫,怎麼改呀。”朱見漭乾笑。
“你小子打什麼鬼主意,當老子不知道?”
朱祁鈺生氣道:“這是朕一生心血呀,你卻要搶走你爹的心血?你還是個人嗎?”
“消消氣消消氣。”
朱見漭趕緊拍他後背:“爹您想呀,若想將您的思想,成爲一個流派,成爲我大明顯學,需不需要別人幫忙?”
“外人,終究是外人。”
“咱爺倆,纔是一家人呀,咱們父子齊心,將分配論,變成一套類似於儒家思想的理論。”
“兒子想過了,前有程朱,現在有陳獻章,咱們爺倆也能成爲一代儒聖。”
“兒子一介武夫,思想層面遠遠不如父親您成熟。”
“所以呀,您將您的思想,傳授給兒子。”
“兒子再抄錄下來,就如孔子和子貢的關係,您做孔子,兒子做子貢。”
朱祁鈺眯着眼睛:“朕也能有一套自己的思想?”
“爹瞧您說的,陳獻章能都有,您爲什麼不能有呀!丘濬都能成聖,您一代千古大帝,爲何不能成聖?”
朱見漭道:“兒子跟您說句咱們父子間才能說的話,朱熹憑什麼成聖呀?”
“兒子都不服。”
“您的思想,哪裡不高屋建瓴?哪裡不領先於這個時代?”
“爲什麼不書寫下來,譜寫皇明詩篇呢?”
“咱們爺倆也做一對皇帝聖人,如何不妥?”
朱祁鈺還真被說動了。
他最後悔的事情,就沒留下自己的理論。
其實,他沒少灌輸思想,民間通用的教科書裡都有他的思想,整個大明有他的思想存在。
可是,這些碎片化的思想,並沒有組成一套理論!
他也不可能成爲程顥、周敦頤、朱熹這樣的人,這些人雖然死了,但他們的思想,千古留名。
朱祁鈺何嘗不想做一個思想家呢?
以前確實不想,現在想了,他都已經九十歲了。
老四提出來的這個想法不錯,他來做孔子,老四做子貢。
這樣一來,他的思想就傳下去了。
“老四,可程顥、朱熹、周敦頤的思想,是本人寫的,朕和你,都沒有那種文采,如何寫出傳承千年的思想呢?”
朱見漭嘿嘿笑了起來:“爹呀,事到臨頭您怎麼還糊塗了呢?”
“這東西誰會細究呀,就算細究,思想是您的吧,兒子也參與了吧?”
“就算還有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名字,有就有唄。”
“大不了添上他們的名字。”
“核心思想是咱們爺倆的,誰敢和咱倆爭功呀。”
朱見漭也想走老皇帝的路子。
他不敢超過他爹,但想和太宗皇帝一較高下,親征漠北肯定是沒了,鄭和下西洋也沒了,收復安南也沒了,他現在能趕超太宗皇帝的,就是思想上。
太宗皇帝給人的感觸,是個蠻子。
我朱見漭可不是,我朱見漭是個讀書人,是個思想家。
爺倆一拍即合。
朱祁鈺其實想獨享思想家的功勞的,奈何他身體不行了,沒有餘生了,不可能寫一本長篇大論了。
讓老四進來,純屬迫於無奈。
不過,思想總要傳承下去的,若他吃了獨食,老四得不到好處,他登基之後,未必願意宣揚這套理論。
到時候這套理論再傳給太孫,老朱家個個皇帝都是思想家。
就是大明理論體系。
天下人必須去學!
本想讓王守仁當聖人,當思想家的。
結果,朱祁鈺還是給截胡了,他是一點湯都不給別人留呀。
也沒關係,給王守仁上上強度,說不定王守仁還能再進一步,原時空王守仁沒有敵手,還沒逼出完全體。
現在則不一樣,前有薛瑄、丘濬、陳獻章,現在又冒出來朱祁鈺、朱見漭父子檔,思想高度節節拔高。
一次龍場悟道,估計不能讓王守仁成聖了,那就來兩次。
逼一逼他,讓王守仁創造出更加厲害的陽明心學。
父子倆密談許久,朱見漭出養心殿的時候,嘴巴樂得合不攏嘴,時間太久沒見過天家父子這般親密無間了。
老皇帝心情也好,繼續在養心殿裡勾勾畫畫。
朱見漭開始挑人。
將老皇帝的思想寫出來,叫二朱理學?還是叫二聖理學吧,二朱說的好像是兩頭豬。
朱佑梐一聽有這好事,他也想參與進來,來個三聖唄,咱們祖孫三代人,傳爲美談,何不美哉?
“滾!”
朱見漭直接趕人了,這是我的思想,老子要憑這思想,和太宗皇帝掰手腕子的,你還想分潤功勞?想得美!
“爹呀,您得想啊……”
朱見漭直接脫下鞋就抽:“老子忽悠我老子那套,你拿過來忽悠你老子來了,是吧?真是三天不抽上房揭瓦!”
朱佑梐慘叫:“爹呀,我是您親兒子呀!爺爺救命啊!”
他跑來養心殿哭訴,就是也想參與進來。
朱祁鈺整張臉都黑了。
這是我的思想,你們搶個屁!
“爺爺,您想啊,咱們祖孫三代共創一套思想,能讓民間看到了天家和睦,並且讓這思想源遠流長。”
“孫兒保證,孫兒登基之後,就讓全民學習咱家的思想。”
“什麼程朱,什麼丘陳,統統不學。”
“就學咱家自己的。”
朱佑梐開始給老皇帝畫大餅。
“朕讓你爹抽你一頓,滾!”朱祁鈺真生氣了。
一人成聖的機會,硬生生被老四颳走一份,這小崽子又來了,再分潤出去一份,還成個屁聖了,老頭子有點好東西容易嘛。
朱佑梐可不死心,天天軟磨硬泡,來個三聖思想唄。
“你當煎餅果子呢,你說來一套就來一套?”朱祁鈺讓他滾出去,別來煩他。
他還在完善自己的思想呢。
得把這一生的大智慧都寫下來。
既然都成聖了。
是不是得多寫幾本書呢?
把自己所有的知識,都寫出來?
朱祁鈺沒有記日記的習慣,這兩年腦子也不太好使,能記下來多少算多少。
聖人不可能就一部書的。
得多有幾部。
朱祁鈺開始享受當聖人的感覺了。